而且更让泰达米尔感觉心里有点不爽的,是艾希对自己的态度。
这并不是说泰达米尔对艾希有什么更多的期待,比如希望自己的血盟能像那些南方的温血人一样,温声细语的给自己说些甜言蜜语。
那不是艾希的风格,也不是泰达米尔的风格,更不是弗雷尔卓德人会在乎的玩意。
他只是有一种无形的心态上的转变,自己没有察觉,艾希也没有太当回事。
如果伊蒙在场的话,他大概是能看出来一些端倪的。
站在泰达米尔的角度上来看,他已经是功勋卓著的芬里斯大将军了,虽然艾希这个第二军团军团长还是自己的上级,但是伴随着部落政治架构的逐渐消融,说句不好听的,他和艾希之间的血盟关系,已经朝着类似于党派和小团体的方向靠拢了。
艾希还是用老一套的部落战母思维,将泰达米尔视为自己的私人武装头目,让泰达米尔有点难过。
换句话说,弗雷尔卓德之手经过王国内无数的赞誉和追捧,已经开始逐渐酝酿自己的家国情怀了,但是扭过头一看,发现自己最信任的伙伴竟然还“顽冥不灵”,任谁都不会好受。
他的内心在“我理应如此”和“她好像也对”之间来回纠结,却想不通自己到底哪点不舒服。
“我是得和你好好谈谈。”
泰达米尔没有抬头,但是已经感觉到了艾希进入了自己的帐篷。
他低着头,开始认真的分析他作战中出现的各种问题。做的好的地方有很多,没有注意到的过失也有不少。
“……还有就是,我确实不是故意杀死所有诺克萨斯人的。”
“他们并不打算投降,换句话说我们并没有俘虏。总不能专门分出一批士兵看管那些家伙,还要让后勤部队负责他们的粮食,为的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仁慈吧?”
“希望你能理解。”
“我能理解。”
一直没有说话的艾希点点头,似乎并不打算说什么反对的意见。
她缓步走到泰达米尔身边,坐在了一旁柔软的皮垫子上。
泰达米尔的变化和成长是肉眼可见的,艾希自己怎么可能还是故步自封的状态呢?她感觉和自己血盟之间隔了一层必须要说明白的壁障,不然会严重妨碍到自己与对方的关系,乃至于动摇整个王国的稳定。
“我的血盟,我想谈的不是这些问题。一时的失算谁都会有,这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艾希冰蓝色的眼睛看着泰达米尔,迫使眼前这个雄壮的汉子抬起头和自己对视。
她没有拿出战母的强硬或者高傲,反倒是非常真诚和平和的将问题摆在了台面上。
“泰达米尔,我想问问你。”
“国王给整个弗雷尔卓德带来了蓬勃的生机,这种生机显然是正确的,但是它也在快速瓦解着我们所习惯的传统。”
“我知道你以前不太愿意思考这些比较宏大的命题,但是今天我确实想听听你对于这件事的看法……”
艾希尽可能的把身体往回收,降低对视时给泰达米尔带去的心理压力。
“你觉得我们需要向温血人学习吗?”
“他们的制度,他们的习俗和观念,他们的生存理念?”
“我们的国王他……他好像一直在朝着那个方向靠拢,但是又偏偏不愿意全盘改变,这让我很疑惑。”
艾希的眼里流出担忧,但是又藏着深深的困惑。
这种以前从未出现过的神情,让泰达米尔内心里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他好像突然明白了自己之前纠结的那個问题的答案。
他意识到了自己之前一直忽略的一个事实——艾希也是人,她也有惊怒喜忧。
他以前将这位收留了自己的战母奉为神明,用信仰的方式来接受对方的安排,从未察觉到自己和对方都具有充足的人性,与那些传说中高高在上的存在并不相同。
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有人在弗雷尔卓德上空升起了更高更宏伟的旗帜,把这位曾经神明一般的战母,从“女王”的位置上拉回了人间,让艾希能够没有负担的与他人分享自己的担忧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