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斩官话音落下。
四个负责行刑的刽子手,相继再上前,一手还拿着大刀,一手取下第一排四个死犯脖子后的亡命牌。
同时大多低声同要被斩首的死犯说话。
“老哥,得罪了。”
“……我只是行刑的刀,还请您莫怪罪……”
“……大姐,您到地方告状的时候,该报谁的名字就报谁的名字,我只是行刑的也做不了主啊。”
“有怪莫怪。我刀一落下,您就直往要诉冤屈的地方去,莫要回头啊……”
“人间路难走,黄泉路畅通……您一路好走~”
四个刽子手都对身前跪着的死犯说着类似的话。
不过四个死犯,就像是块皮开肉绽,被捆着放在刑场上的枯木,
对此木然着,依旧毫无反应。
不过刽子手的话,其实也不是给要被行刑的人,
更多说给自己,有个心理安慰。
“啪嗒……”
亡命牌落地,发出细微的声音。
四个刽子手也止住了低声。
重新直起身,有习惯的,就给自己所持大刀上抹上一点酒。
没习惯的,就手在刀柄上反复握了握。
都为了一会儿下刀的时候能够更利落。
最后都双手持刀,缓举起来一些,只等着监斩官的令。
而这边,监斩官也已经重新坐下,
看着四个刽子手都已经准备好,就干脆落下了令。
今晚几个同僚要在唤春楼摆宴给他洗洗晦气,
他这边还得快点。
“斩!”
监斩官脑子里思绪一转,然后轻飘飘扔出了令。
这边,
刑场外围着的一众百姓,声音更压低了下来。
有望着那刑场上,面露不忍,撇过头去的。
有满脸涨得通红,一脸激动盯着的。
有砸吧着嘴,上下打量,心里边像是在评头论足的。
先前侃侃而谈那老丈,就是这副模样,虽然也没再出声,但却望着那刑场上即将要行刑的刽子手,和要被行刑的死刑犯,不时摇头,不时点头。
像是在看大戏,偶尔看到合心意的,偶尔看到不满意的。
季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刑场上要开斩过后,抬起手,遮住了身前这小孩的眼睛。
小孩原本正有些兴冲冲,捏着手里那个馒头,和刑场周围其他拿着馒头的人一样有些蠢蠢欲动,似乎下一秒就要往刑场里跑去。
被季梁用手挡住他的视线过后,小孩转回了头,抬起头,望向季梁,有些疑惑。
他不知道季梁为什么不让他看。
但他真得机灵,见季梁有意挡住他的视线不让他看过后,
他就没再试图垫脚或者偏头,就老老实实将视线对着季梁的手掌,站着。
没再试图去看。
季梁也注意到了小孩转回头时疑惑的目光,
或许从那流民堆里,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小孩已经见多了死亡,
并不需要他用手遮掩。
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重新抬起头,季梁看向那刑场上。
在这儿短暂的动作后,
那刑场上,四个刽子手得到令过后,
已经双手握着大刀,高高抬起,
大概是因为用力,刽子手脸上变得有些狰狞,
怒目圆瞪,紧盯着各自身前死犯的脖子。
“啊……”
其中一个刽子手臂膀上肌肉隆起,低吼了声,
然后,四个刽子手同时落刀。
而就在这儿千钧一发之际。
第一排中间那老头模样的死犯像是被那道低吼声,
从木然中惊醒,一下脸上神色变得惊恐,张嘴欲喊!
“冤……”
只不过话音还没喊出来,就戛然而止,
换成了一道血柱一下溅起,血液再从断了的脖子中汩汩流淌出的声音。
四个刽子手的大刀,几乎同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