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实际上,那是常年服用道家丹药,冬燥夏凉,表现出与普通人的迥异。
不了解的人以为神异,了解的人不敢说破,成为了臣民逢迎的谀词,和皇帝自己受用的显耀。
只是现在,嘉靖自己改变了。
他在夏季,穿上了薄薄的丝绸,正常得让严嵩的心口忽然痛了起来,呼吸都有些急促。
“这是天师的影响!”
“如果没有此人的出现,庆儿不会陷在天师府,我严党也不会被逼到这个地步!”
“当时的担忧不仅没错,还是太过保守了……”
自从那个人在东南之地,弄起偌大的风雨后,严嵩就警惕起来,可依旧没有挡住其崛起之势。
关键是本以为你来我往的政治斗争,结果跟设想中的差距太大了。
对方好似什么都没做,如日中天的严党就要倒下了……
嘉靖自然不知道,自己仅仅是换了身衣服,就让当朝首辅心痛得无法呼吸,对着两个儿子开口道:“今日让你们入宫,本是为了考校学问,恰好严阁老觐见,朝中又有些风雨,一起议一议吧……赐座!”
“谢父皇!”“谢陛下!”
三人行礼后,纷纷坐下。
裕王和景王是该有座位的,按亲王规制,坐在嘉靖下首的东边。
严嵩在数年前就蒙特旨,赏坐矮墩,坐在嘉靖下首的西边。
吕芳照例,是站在嘉靖身侧稍稍靠后的位置。
如此一来,偌大的殿中,没有人跪着,君臣和睦,好似只是日常闲谈。
但场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此次交谈关系到的,或许是整个朝堂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是嘉靖接下来的话语,让严嵩和两位皇子都微微一怔:“浙江巡抚胡宗宪急报,倭国又有动静,给他们看!”
吕芳将奏报传下,裕王、景王和严嵩分别看了,脸上都露出了浓浓的诧异。
嘉靖道:“怎么?觉得荒谬?”
严嵩努力运转迟钝的大脑思考,裕王则不敢随意发表意见,倒是景王洪亮的声音响起:“父皇,这倭国竟敢兴兵侵扰我大明,实在令孩儿感到震惊……”
嘉靖冷冷地道:“我中土大明,兆亿子民,每人一口唾沫,也能将那东海的倭国给淹喽,却被小小倭寇,在东南的土地上横行无忌,烧杀掳掠!今倭寇暂平,倭国还敢兴兵侵扰,你只是震惊么?难道就没有羞耻之意!”
景王赶忙起身,裕王也站了起来,就见弟弟已经半跪下去:“孩儿何止有羞耻之意,更要护我大明国威,展我大国血性,愿从军入伍,征战沙场,亲手斩下那些倭人的头颅,献于父皇!”
这话说得挺没水平,毕竟大明的王爷能从军入伍,征战沙场的,情况都有些特殊,比如燕王朱棣,比如汉王朱高煦……
但考虑到景王的年纪,能说出这番热血的话语,总比默不作声,浑身僵硬的裕王要强。
嘉靖也没有多言,神情恢复淡然:“此言为时尚早,倭国只是稍作动向,听闻其国内兵戈战乱,处处烽火,真要犯我大明,定非寻常之辈,怕是那些修行之士,自有天师出手,你们倒是不必担忧。”
这番话语里的期待,让景王都感觉到父皇对那位新晋天师的笃信不疑,然后又听对方接着道:“对于招安汪直,你们作何看法?”
胡宗宪的书信里面,确实提到了汪直,一如历史上的抉择,比起其他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打仗又往往不能取胜的臣子,他一直持招安态度,这回更是在徐渭回归后,直接将之提到了明面上。
招安话题极为敏感,尤其是汪直这种半商半匪,触犯海禁的存在,裕王本来打定主意,第二个问题怎么都要率先回答,可此时张了张嘴,一时间又滞住了。
景王知道机会来了,赶忙道:“父皇是大明的君父,所有的百姓都是父皇的子民,那汪直本是不忠不孝的,现在既想立功,何不给他一个机会?”
嘉靖露出一丝微笑:“说得不错,胡宗宪知道爱惜自己任地的百姓,才敢有此提议,朕更不会看着子民受难而袖手旁观……严阁老,你以为如何?”
殿内猛然安静下来。
别说裕王,就连表现**十分强烈的景王,都赶忙闭上了嘴,甚至隐隐屏住了呼吸。
好戏来了!
以前称呼表字惟中,现在变成了严阁老……
严嵩则深吸一口气,摒弃了最后的侥幸,颤颤巍巍地起身:“圣明无过于陛下,胡宗宪文韬武略,能臣才干,又了解浙江与倭人局势,此番提议,老臣以为稳妥!”
嘉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浮现出来:“可此前内阁,有意调胡宗宪离开东南,那是严阁老的主意么?”
严嵩早就想好,缓缓跪下:“老臣年迈昏聩,被人蒙蔽,还望陛下责罚!”
嘉靖眉头扬起:“何人蒙蔽了你?”
裕王、景王和吕芳都竖起耳朵,就听这位一国首辅深深叹息,满是痛苦:“正是老臣之子,严世蕃!”
感谢书友“魂断南墙”“术昔”“罗格奥塔里佛斯”“书友20200514152508562”的打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