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刀枪,整齐划一的步调。
吕布眼神轻蔑,似乎在酝酿什么,而得到保证的陆离更是飘飘然,表现得有些轻佻,不,应该是从容。
只见他将长刀归鞘,又一次举起插在地上的将旗。
由于杨奉被方天画戟格杀当场,狼骑锐士便将他的脑袋割了下来,而今正挂在旗帜最顶端,与之作伴的还有一顶头盔,乃韩暹所有。
不远处。
聚在郭泰身旁的护卫个个目眦欲裂,忍不住兜拢缰绳,想要拍马上前,夺回将旗。
“与四年前相比,并州军愈发强盛了,恐怕丁原自己也没有想到,麾下竟涌现出如此多的英豪。”
望着不断挥舞将旗,挑衅之意溢于言表的陆离,郭泰一反常态,暗暗夸了一句。
“时也命也,那人便是吕布吧?先前听闻此人天下无双,本以为名过其实,而今两场大战下来,倒是老夫走眼、小觑豪杰了。”
听得上师夸赞敌将,亲卫们纷纷松开缰绳,垂头不语。
若是换做以前,定然有人会心中不服,向前请战,但现在……
胡才请战,试图袭杀敌军主帅,却被一飞骑斩落马下,勉强撑了两回合。
韩暹请战,使计骗敌军小将孤军深入,又用淬毒武器偷袭,现今生死不明,唯余一顶兜鍪挂在战旗上,成了敌将夸耀武力的工具。
大将杨奉,本该去西侧阻敌、争取片刻时间,却被吓得望风而逃,前来与韩暹争功,试图借此来洗脱罪责,至于结果……头颅高悬。
陆离,英武不凡。
吕布,绝世无双。
鏖战了近一天,几乎无眠无休,黄巾军上下无人不识他们二人,并为其打上了不能招惹的标签。
“老夫受大贤良师大恩,当初本想留待有用之身,立我黄天。”
“却因误判战事,葬送了大好局面,一切罪责皆在老夫。”
两军相触,本该是杀气腾腾、你死我活,但结果有些出乎意料。
陆离与吕布默默待在原地,仿佛在等待将死之人交代完遗言,而原先发誓要复仇的郭泰瞬间苍老了,如同乡村老农一般,正絮絮叨叨地叙说着自责的话。
这个时候,郭泰越说越严肃,语气也愈发高昂:“黄天既覆,苍生何存?老夫深信,唯我黄巾士卒才能改变这乱世,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亦或者,救苍生于水火,平天下于乱世的重任,要由其它州的弟兄完成。”
在场众士卒均目睹过大贤良师的风采,视之为神明,他说: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那就必定为真。
也正因为如此,上师郭泰最初的那两句话,并没有使他们动摇,其实,他们早已心生死志,而最后两句肺腑之言,更是鼓舞了士气。
“黄天在上,福佑万民!”
“黄天法力,万军可灭!”
随着一声声呼啸,十座方阵上空腾起浓郁的黄烟,遮天蔽日,景象堪比太平道高功昨夜所使的改天换日**。
见状,陆离心中一突。
坦白来说,虽然有吕布作为后盾,但他还没膨胀到无视一切的地步,现在,内心深处有种强烈的直觉涌起:远离此处,否则将注定败亡。
这个时候,驻足城头的丁原不再捋动胡须,瞥向身侧,象征军权、身份的大纛迎风飘扬,却没有任何异象显化。
要知道,此物由纯色牦牛尾制成,又经朝廷认可、受万军祭拜,可破除万法,镇压一切诡异手段,而现在变得一点用处都没有,其中必有蹊跷……
一念至此,心有底气丁原忍不住慌了神,义子与女婿皆在侧翼,身边无甚兵卒,万一有性命之虞,那该如何是好?
恰好,安顿好军中事宜的张辽跃上城头,见丁原眉头微皱,气定神闲地劝慰道:“主公勿忧,有奉先在,定然出不了什么差错。”
“放心,任他们鼓捣,我一人破之。”
几乎是同一时间,吕布也在为陆离打消疑虑。
见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再联想日后温侯冠绝天下的威名,陆离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不断提醒自己:你可是跟在吕布身边,有什么可担心的,浪一点又如何?绝不能怂,让人看低。
最后,在两人的注视下,郭泰单骑走出方阵。
按理说,此行应该杀敌手一个措手不及,宜雷厉风行,而不能擂鼓吹号,但为了壮大声势,这支黄巾精锐沿途敲鼓、吹号角。
“这是在巡视?”
“嗯,最后一次了,就任他去吧。”
两人依旧没有阻拦,像极了春秋时期的义战,讲究“信”与“义”——
开战之前,必须等敌方的战车排列好、阵势摆好,且打好招呼才可开战。
这时,老帅郭泰独自一人在十个方阵之间驰骋巡视。
迎着冰凉的疾风,他感觉大脑无比清醒,感知同样异常敏锐:
战马紧绷的肌肉,充满力量感的马蹄声,眼神明亮的部众……
“众星熠熠,不若一日之明也,自此之后,吾等便是天上的太阳。”
每过一处,他都会重复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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