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禁令,说白了其实就两个核心,和太祖一贯的治国思想一脉相承,其一是重农抑商,若是渔猎生产,便无禁忌,可若是进行贸易,便当禁止,其二便是维护大明和海外诸国的外交关系,具体来说罢互市,建朝贡。
所以实际上,海禁政策,本身属于配合国政的一部分,说是片板不得下海,的确夸张了些。
但是,如果不算那些渔民的话,对于民间来说,也的确算是如此了。
眼瞧着天子揣着明白装糊涂,朱仕壥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的开口道。
“陛下明鉴,我朝海禁,的确并无禁止探寻海图之举,但是,民间商贾多是奸猾之徒,往常海禁严时,尚有海民冒充使节,海盗,官员出海私贩,若允其出海探寻海图,这些人必定更加猖獗,堂而皇之的大行私贩之举,若是如此,则臣之过也。”
这话问出来,一旁的朱徽煣都一阵无语。天子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来,还问还问,这么简单的道理,天子能不清楚吗?
还要你来提醒不成?
果不其然,下一刻,天子略带平淡的声音响起,道。
“朕给代王叔的差事,是想法子勘探诸国,完善舆图,又不是掌一方民政,让这些民间海民出海,也是为此,代王叔只需选精擅水性,通晓航道之人,交给他们便是。”
“至于这些人是不是地底下贩卖货物,违背朝廷海禁,那自是地方官府之事,若真有人犯禁,地方官员自会依律查办,王叔何必操心?”
口气当中隐隐带着的一丝不满,让朱仕壥更是脸色一变,立刻到。
“陛下明鉴,臣绝无干涉地方民政之意。”
驭人之道,在恩威并施,小小的敲了一下,朱祁钰也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直接道。
“既是如此,各办各的差事便是,该说的也都说了,王叔若是不愿移封,朕也不强求,另选他人便是。”
言下之意,你代王不去,朱祁钰也会再找别人去,反正差事谁都能办,只不过,你要是不去,移封之事,也就不要再想了,哦对了,还有增禄的事,自然也无从谈起。
这一句话说出,朱仕壥的脸色顿时变得纠结无比。
见此状况,一旁的朱徽煣看的着急,稍稍犹豫了一下,便上前道。
“代王,陛下所言甚是,移封之事毕竟干系重大,若无情由,贸然移封,岂不是徒令陛下受朝野非议?”
“而且,这万国坤舆全图绘制精良,你我蒙陛下恩信,得见此图,此乃陛下信重,且不可辜负啊!”
看着对面朱徽煣拼命给他使眼色的样子,朱仕壥顿时打了个激灵,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这万国坤舆全图,明显是宫中秘藏,至少在此之前,必定从未示人。
天子如今拿出来给他们看,就是想要让他们去勘探这舆图是否为真,而此事涉及海禁,一旦叫朝中知晓,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事已至此,早就不是他代王答不答应的事了,而是他必须要答应。
他答应了,那么他就是替天子做事,就算是以后朝臣弹劾他,天子也自然会护着,可是,要是他不答应,那万一等他出宫之后,京城中出现什么莫名其妙的消息,譬如天子为了区区好奇心,想要让海民出海,就单纯是为了一副不知真假的舆图,置百姓性命于不顾。
那么,由此引发的风波,会归在谁的身上呢?
说白了,这舆图只有他们见过,但凡是出了这样的事,天子必定怀疑到他们的身上。
到时候,代藩可就不是移不了封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