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才惊觉,她已经受了两年多的罪了,因为我,咬着牙在医院里面受了两年的罪了。
人都是自私的,她明明那么辛苦,我明明知道她那么辛苦,可是却还是不想放手,还是想要自私地留她久一点儿,再久一点儿,结果就让她生生吃了这么多的苦。
想到这些,我忍不住抬手给了我自己一把掌。
“啪。”的一声,整个走道里面都是那巴掌的声音,我突然觉得有几分快慰,想要再扇一巴掌,却突然之间被韩默捉住了。
“你干什么?!”
我回头看向他,看着他眼底里面的愤怒,抽回了自己的手,将视线转回去那玻璃窗隔着的外婆的脸上,一字一句地开口:“我没什么能力,却还是自私地想要留着她陪着我一起吃苦,两年了,她咬着牙遭着这非人的折磨两年了。”
我不想说,也不想他同情我。
没什么好值得同情的,每个人的生命中都要经历一些苦难,才会真正地体会到什么是幸福。
有些人的前半生历经苦难,后半生便会顺畅一点儿;有些人前半生顺风顺水,后半生却灾难不断。
但是还有一些人,一生都是苦难不断的。
我不知道我是哪一种人,可是这个世界上千千万万种人,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难处和苦难,没什么好同情的。
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说。
我想说,想让韩默骂我。
可是他却沉默了,就好像突然之间被人把舌头给剪断了一样,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站在我的身后。
我突然徒生出几分恼意,扭头抬手就揪着他的衣领:“你骂我啊,你怎么不骂我啊,骂我啊!”
他皱着眉,抿着唇,却始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看着他,心口绞着一团,怎么都没有办法把它抚顺让我没有那么难受。
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到底多久,韩默中途好像问了一遍要不要吃东西,我摇着头拒绝了,视线一直盯着那加护病房里面的外婆。
我很矛盾,我想她醒过来看看我,可是我又不想她醒过来。
她没醒过来,我起码还有个盼头,毕竟医生说了,她还会醒来的。
可是她醒过来了,我就只有无边的恐惧了,因为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睡过去,然后再也醒不过来了。
可是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担心也好,不担心也好,你害怕也好,不害怕也好,它要发生的,就总是会发生的。
外婆终于醒了,在第二天九点多的时候,医院的走道开始来来往往的有人了。
加护病房一次只能进去两个人,但是对于我和外婆来说,这个规定并没有什么用,要进去的就只有我一个人。
是林护士领我进去的,换无菌服的时候她看着我,半响还是开了口:“傅瑶,你情绪稳定一点,赵婆婆她已经很辛苦了。”
我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林护士,套着衣服的手不断地颤抖着,直到最后穿上,我才紧紧地拽着自己的手,一点点地压着自己的情绪。
我进去的时候,外婆的氧气罩已经摘了,我下意识想要问人,一旁的林护士已经开口,是外婆要求的,因为这样好说话。
我没有办法反驳,只能咬着牙任由这个老顽童任性:“阿婆。”
我叫她,她看着我笑,眼底好像生出了一朵花一样,那瘦骨嶙峋的手颤颤巍巍地伸着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