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温柔细致的孩子。早上我偶尔迟起,她会从食堂买好豆浆和煎包在教室占好位子等我。
我们一起去学校放映室看电影,《午夜凶铃》。挪了小板凳占好前排的位置,然后一到恐怖镜头,就"啊"一声,搬着凳子往后移一段,散场时已经是贴着后排墙坐,蹭了一后背的墙灰,互相拍打半天,灰头土脸。
我们一起上课下课,吃饭,泡图书馆,上个洗手间都结伴去。
只是我不问她家里的事,她也从来不说。只有一次,她心满意足地抱着我的胳膊,说:"庄凝,以前觉得你好难接近。"
"是吗?"
"是啊,你看上去非常骄傲。"
"有这种事?我这么讨厌啊?"我逗她玩。
她却认真地解释:"不,不,不讨厌,相反的,是那种特别--怎么说呢,非常明白自己要什么,不需要讨好任何人,就是那种。"
"哦,其实也不是的。"我想起我过年的时候在沈思博家吃饭,打牌时还故意输给他妈妈逗她开心。放烟火时他妈妈搂我的肩膀,对大院里其他人道,小凝啊,是我的小儿媳妇。
"不管怎样,好高兴哦,我们在一起。"她腻着我,脑袋往我肩头一歪。
我样子很嫌弃的轻轻推一推她:"小姐,请不要弄的像告白,我还要嫁人的。"
"你不知道的庄凝。"她笑,声音在我耳侧,低低的,语速却很快,仿佛怕讲慢了就跟不上决心:"从小到大,都没什么人跟我玩。"
"为什么?"
她没有回答。
我就没有再问。
梅雨是专属于江南的,漂亮的词。梅子飘香的时候,淅沥的春雨,静夜里润进人心里。
但身临其境,才会知道,脚下泥泞,四壁潮湿,衣服晾了三两天,揉一揉还是像两栖动物的表皮,冰冷粘腻,这绝对不是什么诗意的感觉。
我们寝室阳台角落里,甚至冒出了两颗黄豆大小的菌菇。我们四个人围着它们,像恶少围着娇弱的良家少女,商量要煮了还是炒了,把八大菜系都考虑一遍才想到我们简陋的寝室并不具备这样的实力,于是一哄而散,该看书的看书,该卖东西的卖东西。
一直到了某天清晨,还没有完全清醒,就听见曾小白的尖叫:
"哎--太阳!出太阳了!"
真的,日头久违这么多天,就跟在清水里滤过似的,特别水灵,特别蓬勃,所及的每一处,都特别干净。
校园里陡然多出许多人,每个人积攒了这么多天的潮气,似乎都从骨头缝里,一点点蒸腾出去。
等我和端端把被褥抱下去,楼下已经没有空地了,只能再行进一段,那边有个足球场。一帮男孩在泥水未干的草坪上呼喝争抢。
"他们,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把被单晾好,我用肘撞撞端端:"狼奔豕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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