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话,一下子将节奏又带偏了,带到了水泥是妖法这个死结之上。
说它是死结,是因为这是陛下的判定,朝堂敢下水泥禁令,后面自然得到了陛下的首肯。
章居正心头格蹬一下,提了起来,他担心林苏陷入这个陷阱。
林苏道:“赵大人,你说海宁段长江航运,屡屡翻船,却不知何年何月?船归谁所有?具体伤亡几何?”
赵勋一怔:“航运之事,老夫如何说得清楚?”
林苏道:“你说不清楚可以不开口,开口就需有理有据!请赵大人记住,这里是金殿,你面对的是陛下!编造谎言、以讹传讹,误导陛下可是欺君!”
“你……”赵勋大怒。
林苏手微微一抬:“赵大人,你说不清楚的事情,下官可以说清楚!元佑十七年,海宁段发生航运事故32起,死伤325人;元佑十八年,38起,死伤482人……江堤改造之前的十年间,每年平均发生事故34起,平均每年死亡312人,而江堤改造之后,一年半时间,海宁四十里水面,无一起航运事故!何故?建造江堤之时,海宁捞起了江中大石、烂木、树根,疏通、整治了河道!说长江海宁段航运近日屡屡翻船者,不知是无知还是眼瞎,亦或是别有用心!”
赵勋脸上黑线横流,堂堂左大夫,二品大员,被林苏当众痛骂,居然无法回应。
章居正内心竖起了大拇指,林苏没有谈及水泥是不是妖法,他只是列举了一些事例,就直接驳破了水泥妖法论。
高明啊,实在是高明!
两个二品大员全都被林苏三两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刑部尚书黎则刚站出:“各位大人话题偏了,今日并非探讨航运之事,而是江务司衙役为何会暴起杀朝官的大桉,林大人,对此你有何话说?”
是啊,众人的思路回来了。
今日主旨还是海宁江务司的灭门大桉,一个正规的朝廷机构被弄得一个人都没有,开创了建国以来最大的官场丑闻,这件事情无论如何该有个结果。
林苏道:“黎大人此话就奇怪了,海宁江务司衙役为何杀朝官,不是你这个刑部尚书该弄清楚的事情吗?”
黎则刚又哑了,沉吟片刻:“本官以为……林大人当时身在其中,该当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倒是叫黎大人失望了,下官对江务司不熟,高大人既是江务司的主官,又是江务司都司的岳丈,于情于理应该对江务司有所了解,黎大人不如问问高大人吧。”
一个皮球又这么踢回来了。
几位大人轮番出击,到目前全都灰头土脸。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也是深感无奈。
昨日,他们设想的一个致命话题,直接没用上!
这话题是刑论:没有人会因为害怕别人揭露他的罪行,而抢先将一个杀头的罪证戴在自己头顶,所以,江务司灭门之桉后面一定有问题。
今天他们没提,因为提了也白提。
林苏不会去反对这个论断,他会顺杆爬:是啊,我也觉得后面有问题,黎大人,你是刑部尚书,你应该去把这问题找出来,这是你的职责。
如果陛下真的下这个圣旨,让他黎则刚去破这桉子,黎则刚绝对头大如斗。
那是给他自己找事!
就在此时,金殿之外传来叫声:“陛下,魏心余、王成年等六位青莲宗师同时求见。”
陛下微微一震:“六位青莲宗师同时求见?出了何事?”
“魏大人言,涉及青莲论道中的一大严重事件……”
“宣!”
“魏心余、王成年、杨素、周宏宇、向叶秋、谢云……觐见!”
林苏目光缓缓抬起,看着章居正,章居正的眼中也有问号……
关于海宁江务司的事情,林苏到现在已经是过了关,他正在惊喜之时,突然又冒出这档子事,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事情,事先没有任何风声,但他敏感地意识到,此事或许又是对方的一手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