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也难怪，换成任何一个人，在突然遭此横祸，右眼可能再也看不见的情况下，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吧。

唐念一和杨禾两人陪着陈一晨说了好一会儿话，但陈一晨的态度始终很冷淡，最后，她甚至把她妈妈削好的苹果砸了，“你们走，都走，不要管我，让我死吧。”

“你死了，然后呢？”杨禾盯着陈一晨，问。

“死了有什么然后？死了一了百了啊！”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爸妈？有没有想过其他关心你、爱你的人？”杨禾问。

“你不要和我讲大道理，你不是我，你是不会明白的！”陈一晨吼了起来，“没有人会明白我，没有人！”

“我是不明白你，但我能明白你爸妈，明白失去最重要的家人是什么感受。”杨禾淡淡道：“我妈因为车祸去世的时候，我觉得整个天都塌下来了，我甚至没有办法想象我以后要怎么生活。那个时候，我弟弟整天哭着喊着要妈妈，有时候我带他出门，他只要看到有别的妈妈带着小朋友一起，就会站在那，看很久，我知道，他很羡慕，羡慕别的小朋友有妈妈，而他没有。我又何尝不是呢？想妈妈，每天都想，每天都想很多遍。我多希望，那次的车祸只是一个梦，梦醒了，妈妈还在。”

听杨禾说起这些，唐念一一阵心疼。她知道，杨禾这是在硬生生的撕开她自己的伤疤。

杨禾接着道：“如果你死了，你爸妈大概会像我和我弟弟一样吧，每天以泪洗面，每天想女儿，看到别的和你年纪差不多大的女生都会想起你，然后驻足看很久。这样的画面，你忍心吗？”

这话让刚才还情绪狂躁的陈一晨镇定了下来，她看着杨禾，那只完好的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

“你忍心看他们每天抱着你的照片喊你的名字吗？”

“你忍心看他们每天都生活在痛苦和伤心里吗？”

“你忍心看着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老无所依吗？”

说着，杨禾走过去，伸手握住陈一晨的手，“所以，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不仅仅因为你自己，也为了你爸妈。他们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坚强。”

陈一晨再也忍不住，趴在杨禾的肩膀上，放声大哭起来。

唐念一的泪也掉了下来，她伸手轻拍着陈一晨的后背，道：“不哭不哭，我和杨禾都会陪着你的。”

此时，陈一晨的妈妈站在病房门口，她没有进来，只站在那一个劲的抹眼泪。

待陈一晨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了，唐念一和杨禾才离开了。

“我们明天再来看你啊。”唐念一问：“你想吃什么？我们明天给你带过来。”

而后，唐念一又加了句，“辛辣刺激的不行，医生说不能吃。”

陈一晨摇摇头，“柜子里有很多吃的，都吃不完了，你们别破费了。”

杨禾道：“那我们先走了。”

陈一晨说：“好。”

待病房里只剩下陈一晨和另外一张病床上正在打吊水的老奶奶时，老奶奶突然开口：“小姑娘，你这两个朋友说得对，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只要活着，没有什么坎是过不了的。”

陈一晨沉默了几秒钟，而后，她道：“谢谢，我会好好活着的。”

*

唐念一和杨禾刚走出病房外，就被陈一晨的妈妈叫住了，她双眼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她问：“我想问你们点儿事。”

杨禾点头，“阿姨请说。”

陈一晨的妈妈问：“你们学校是不是不打算管晨晨的事了？”

唐念一诧异，“为什么这么说？”

陈一晨的妈妈说：“晨晨的爸爸和舅舅去了好多次学校讨说法，但学校那边的态度一直不明确，后来就让我们和那个叫董心萌的女生家私了。”

“什么？”唐念一诧异之余，气的差点跳了起来，“学校什么意思啊？凭什么私了啊？”

杨禾朝唐念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四处看了下，道：“我们去那边说吧。”

几个人便去了不远处的休息区。

陈一晨的妈妈坐在一张椅子上，双手不安的搅着衣角，“我听晨晨的爸爸说，学校的意思是反正晨晨的眼睛已经这样了，还不如趁机找那个董心萌家多要点钱。这样一来，以后晨晨和我们的生活都会好过些。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啊，晨晨好好的眼睛弄成这个样子，不是多要点钱就能解决的。而且那个董心萌和董心萌的家人一直没露过面，晨晨这个样子，她们连来看都不来看晨晨一眼，晨晨的爸爸和晨晨的舅舅气不过，跑去了那个董心萌的家，结果发现，那个董心萌的家特别穷，家里到现在还住着那种挺小挺旧的平房，她妈妈有精神病，她爸爸是个瓦匠。她爸爸说，家里没钱，要是晨晨的爸爸和舅舅看上他家里什么，尽管拿去。”

说到这，陈一晨的妈妈气的直发抖，“这不是耍无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