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适合放牧的地方,都归俺答汗;凡是适合耕种的地方,都归你。你是要在长城之内,当个秦始皇。”
萧芹点头微笑,这个弟弟真是聪明,说话一点就透,不用费劲。
“可依我看,你和俺答汗都不是容易满足的人,真到了那时候,谁都未必肯平分天下啊。”
萧风说的声音并没有刻意的提高,但萧芹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风弟啊,如果我和俺答汗之间的关系这么容易被挑拨,我俩也没法合作这么久了。
所谓英雄识英雄,我们俩是什么样的人,彼此都很清楚。真到了那一天,我们以实力决胜负,听天由命。
日后争霸,和眼下合作,并不矛盾。当年宋、金联合灭辽,宋、蒙联合灭金,最后宋和蒙之间杀得天昏地暗,不就是这样吗?
这就是历史,这就是战争,这就是天下,这就是大势!”
萧风喝了杯酒,笑着问:“大哥好气魄,祝你早日成功。小弟爱莫能助,你到底放不放我走?”
萧芹一番慷慨激昂,见萧风仍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颇为头疼。
“风弟,你身怀天书道术,做什么天玄真人,不过是个名头而已。和我联手吧,将来我们大功告成,我与你平分天下。”
萧风摇摇头:“天下这么好的东西,你和俺大汗都分过一次了,再和我分一次?我不信。”
萧芹正色道:“我萧芹,以祖宗血脉起誓,只要萧风愿意助我争夺天下,事成之后,平分天下,决不食言,否则天诛地灭,祖宗不容!”
萧风倒没想到萧芹真的这么认真,也不禁愣住了,一时默然。
血脉间奇妙的联系,让他能感受到萧芹说的是真话,不管是因为血缘,还是想借用他的道术。
萧风也收起了嬉皮笑脸,正正经经地面对着萧芹,十分诚恳。这是萧风的原则,对自己诚恳的人,一定要诚恳以待,哪怕是敌人。
就算严世藩也一样。不过萧风从不担心这个问题,因为严世藩就不可能诚恳的对他,甚至不可能诚恳地对任何人,包括爹妈。
那家伙一生下来应该就是个不诚恳的家伙。
“萧芹大哥,恕我不能同意。你的理想和志向,需要不择手段,我做不到。
你说的没错,我不是妇人之仁的人,但我的底线可能比你们高一点。
你说我是契丹人,我信,但契丹人也是人,汉人也是人。
如果我带兵杀进蒙古人的地盘,我不会放任士兵屠杀,更不会主动下令士兵去屠杀。
大哥,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什么是汉人?”
萧芹一愣,他胸藏万策,学富五车,无论何人折腾,还是对打机锋,从未落过下风,但萧风这个问题属实把他难住了。
他虽然感觉这个问题暗含玄机,但却不能不回答,只得犹豫着开口。
“汉人,是因中国的汉王朝而得名,汉朝以前称汉人自称‘华夏’或‘诸夏’。
汉人以农耕文明为主,以炎黄二帝为始祖,以道家文化为体,以儒家文化为用。”
不得不说,萧芹的回答很精彩,旁征博引,学识渊博,但这不是萧风想要的答案。
“大哥,汉人,乃所有认同汉人文化之人!”
萧芹睁大了眼睛,他从没听说过这种说法。
“此为何意?”
“大哥,我问你,如果我改姓了,不姓萧了,我也没有学到《仓颉天书》,那在你眼里,我是汉人,还是契丹人?”
萧芹默然,他知道萧风的意思,却难以反驳,于是微笑着转换话题。
“你为何要改姓呢?有什么理由要改姓呢?”
“例如我爹早死了几年,我娘改嫁了,我是不是就可以改姓跟后爹的姓。”
萧风神奇的脑回路让萧芹哭笑不得,他皱眉看着萧风:“这是打的什么比方啊。”
萧风笑了笑:“儿子随继父改姓,其实就是汉文化的一种,并不可笑。它体现了汉文化中一个很重要的部分:血脉虽重,礼法更重。
这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暗示,那就是生育之恩,难比养育之恩。也许这不是每个人都赞同,但作为一个民族的主体文化,却暗示了这一点。”
萧芹学识渊博,知道萧风所言属实,也不愿在这上面多做争论,只是淡淡地反驳。
“不只是汉人有这样的风俗,其他民族也有的。”
萧风点点头:“这样的风俗文化,就是汉人传播出去的!”
萧芹不满地摇头:“文化的传播和融合,源远流长,难以考据,根本没法证明是谁传播给谁的。也许是契丹传播给汉人的呢!”
萧风看着萧芹,就像猎人看着掉进自己陷阱的狐狸一样。
“所以自古以来,各民族间的文化就一直在互相传播和融合。各族的血脉也在一直传播和融合。
你说汉人和契丹人是不同的,那契丹人现在去哪里呢了?是大辽灭国的这时候,都被杀光了吗?”
萧芹知道自己上当了,在这条赛道上,他已经不可能赢过萧风了,所以他干脆不说话了,任凭萧风斩钉截铁的下结论。
“血脉一直在融合,文化也一直在融合,几千年下来,现在的民族之分早已经不那么明显。
若不是上位之人在利用民族之分作为争权夺利的借口,百姓哪会管这么多?
不信你去边关的黑市看看,里面的人换上一样的衣服,用一样的语言做生意,你能看出谁是汉人,谁是鞑靼人,谁又是曾经的契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