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李东阳听不下去了。
现在皇帝都没认为是我们阻塞言路,下面的大臣也没这么说,难道还让我们自我反省?
“从去年开始,陛下有事不再过分倚重于阁部票拟,也不再单独召见征求意见,这便是不好的先兆,若我等还不思改变,此种境况只会愈演愈烈。”
刘健还是有危机意识的。
江瑢举报他们,不是空穴来风。
很多人都忌惮他们内阁这三位,无论他们是否为国为民,是否可以问心无愧,至少他们身上具备了明朝废黜宰相之后,文臣最接近宰相的气质。
明朝废黜宰相,就是怕文官擅权。
而他们正在一步步往一手遮天的方向发展。
李东阳道:“若因此,连一个检举外戚不法的武将都保不住,只怕说不过去吧?”
刘健摇头:“陛下已给了转圜的余地,不能再只进不退了。”
文官的进,就是皇权的退。
刘健话不多,但道理是明白的。
李东阳和谢迁面色都很严肃,似也明白刘健不是在危言耸听。
谢迁道:“那陛下在此事上,到底听谁的意见更多?印公、厂公?还是皇后?再或者是……张秉宽?”
以谢迁的意思,既然我们不能再插手西北军政,也不能再提彭泉参劾张延龄的事,那也该知道,皇帝下一步打算怎样吧?
皇帝在此事上,应该也不会凡事都自己去斟酌对策,总要问人意见。
那到底是谁的意见比我们还重要?
李东阳就谢迁的问题,进一步分析道:“张秉宽始终是文人,若他有意为彭泉说情,理正是非,还是能递上话的。但就怕皇后会给陛下施压。”
朝中文官举报张家兄弟,照样会被厂卫法办,更何况是个没什么地位的武将?
彭泉这么做,说他耿直也好,说他傻也好,总之是犯事了。
现在皇帝为了包庇小舅子,连内阁首辅都威胁,不允许再提及这件事。
这种情况下,靠张周进言,有个屁用?
刘健打量着谢迁道:“于乔,你能去见见张秉宽吗?”
“什么?”
谢迁一怔。
这时候,居然让我去见张周?
我可是内阁大臣,就这么去见个贡生?再说我谢某人也不擅于这种跟年轻士子的交际啊,怎么不找李宾之?
李东阳道:“我去吧。”
刘健摇头:“于乔去最合适,无须登门拜访,也不要派人去请,找个由头见。若他以后还想出仕,就还是会打交道,问他什么,多也是会应答的。”
这时候,刘健所能想到的,那就只能是走一点不一样的路了。
跟戴义、萧敬这些人,沟通起来不方便不说,还会有外臣跟中官勾结的嫌疑。
反而是直接去问张周,简单明了,或许还能打探到不一样的消息。
……
……
谢迁当天就去见张周了,所用的方法很简单,就是派自己的一个车夫,去张周府上投递了拜帖。
然后他也不上门,找个就近的茶寮坐下,一边喝茶一边等张周来。
在他看来,张周知道他要相见,无论如何都是要给面子的。
结果……
张周没亲自来,却只是让自家的下人贾老水,送了一封信过来。
“什么意思?”谢迁坐在那,看着憨憨一般的贾老水,人还有点懵。
张秉宽啊。
谁给你的勇气,连内阁大臣亲自来见你,你都不出来的?
非要我上门,在门口等着见你,把礼数做足了,你才肯见是吗?
贾老水不太明白这些政治的道道,他道:“这位老先生,我家老爷说了,就算是您来,他也不方便见面。我家老爷说,您想知道的事,在这信里都列出来,您若还有想问的,他也回答不了。”
谢迁一听,心说这小子够玄乎的。
知道我要来,还知道莪要问什么,还把我所关心的问题都列在上面。
谢迁随即将信打开,已忍不住想知道上面有什么。
两句。
第一句:“车到山前必有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二句:“善恶到头终有报,人善人欺天不欺。”
谢迁微微皱眉,似大概明白其中两句的意思。
第一句是在提西北局势,第二句则是在提彭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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