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
李常氏勉强镇定了下来,忍着一身的燥热,眼巴巴的看着,她觉得……沈大人办的这谷物所收费有点狠。
可是她又不敢说。
于是又一阵哑然过后,在账房先生的安排下,按照这期票交易的章程,当场给万岁爷和冯公公填好了期票。
大明历史上第一单期货交易,便这样新鲜出炉了。
这是一张十万斤的麦子期票,参考了如今京城的麦子价格,二人议定来年夏天的成交价格。
万岁爷是卖方,冯保是买家。
“麦子十万斤,每斤作价三文……期限八个月。”
倘若来年天公作美,麦子来了个大丰收,而市面上的麦子远低于这个价格,则冯保依然按照三文钱每斤来收购。
那自然便是冯保亏了。
倘若来年发生了旱灾,水灾又或者蝗灾,麦子价格涨起来了,那么……万岁爷还得按照这个价格交割。
那冯保便可大赚一笔!
倘若到了交割之日,万岁爷手里没粮食,交不出这十万斤麦子怎么办呐,那就得去市面上花高价买粮食给人家。
那可真是血亏!
倘若万岁爷交不出粮食……
那就得没收保证金,由通州谷物所替他交货!
白纸黑字,童叟无欺!
期票合约成。
“好!”
沈烈第一个拍起手来,大叫道:“记下来,写进起居注,这一单……可载入史册!”
事实也确是如此。
于是乎。
在沈大人卖力的鼓噪下,这谷物交易大厅中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大伙仍旧云里雾里,凑在一起嘀咕着这交易的规则。
好像不难懂,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李常氏也愣住了,心中的忐忑不知何时已然消褪,她似懂非懂,愣愣的说不出话来,琢磨了半天才明白。
如此一来。
沈大人所言不虚,有了这个谷物所,千百年来谷贱伤农,又或者奸商哄抬粮价的情形确实可以极大的缓解了。
至少在这里交易粮食是明码标价。
这边杜绝了奸商沆瀣一气,暗箱操作……
李常氏怔怔的发起呆来,心生疑惑,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便轻轻在自己香软丰腴的腿上捏了一下。
疼。
不是梦。
可是……
就这么小小的一个大堂,小小的期票,就把千百年谷贱伤农,奸商哄抬粮价的大麻烦给解决了?
如此震撼,如此新奇……
而沈烈却好似感受到了她的目光。
微微一笑。
说起来。
这便是期货交易最初的形态,说穿了,便是将天下粮商都集中到同一个大厅里,来明码标价的买卖。
倘若仅仅是占了一个赌字,期货交易绝不会大行其道,垄断了后世的国际贸易。
赌只是其次。
这期票上面的精髓,便在于定价权。
有了这谷物交易所,便相当于厂卫代表着朝廷,将天下谷物的定价权从那些皇亲国戚,各地藩王和大粮商手中抢了过来!
从根本上杜绝了奸商对粮价的垄断!
什么晋王,秦王那样的超级大地主,加上晋党之流,再想串通起来垄断粮价坑害百姓,坑害粮商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因为。
大伙可以绕开他们,来这通州谷物所公开交易。
在这个时代。
这绝对是控制粮价的大杀器。
只是后来。
期货交易这玩意变味儿了,衍生品越来越多,最后变成了金融投机的工具,这是人之常情。
在大明万历十年这个年月,连盐引都有人炒。
期票能没人炒么?
可尽管如此,这谷物期货仍旧是沈烈绞尽了脑汁推出来,对付权贵和各地藩王的利器!
于是乎。
随着大伙琢磨明白了,想透了。
这大厅中气氛便渐渐变得炽热起来,先是那些湖广粮商怦然心动,凑在一起嘀咕着。
“这办法……”
可真是越琢磨越是奇妙。
一颗颗蠢蠢欲动的心,渐渐躁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