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冷中。
嘴唇有些发紫的晋党翰林们,便那样盘膝坐在泥泞之中,而消息便好似瘟疫一般传言了出去。
而群臣哗然。
当万岁爷的身影在御林军簇拥之下,终于出现在了西苑深处,便立刻有一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有心人竖起了几杆大旗。
那旗杆上一个个血淋淋的大字,真叫人触目惊心。
“清君侧,除奸佞。”
这倒是还好。
可是当“靖国难”的大旗竖了起来,十九岁的万历皇帝,那张铁青略带稚嫩的脸上立刻便狰狞了。
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大明朝,无人敢提的禁忌。
“抓起来!”
“将这些逆贼革职,查办……诛九族!”
万岁爷的咆哮声中,冯保苦苦阻拦,死命抓住了少年天子的胳膊,拼死阻拦这一场大祸。
将暴怒的少年天子拽回了皇帝别院,冯保又哆嗦着,叫人去慈宁宫将太后请来,这个时候……
大概只有太后可以力挽狂澜。
而此时。
不远处,通往西苑的甬道上,却突然出现了一顶八抬大轿,随着那轿子颤颤巍巍的抬了过来。
落了地。
顷刻间。
刚才还沸沸扬扬的西苑入口处,变得一片沉寂,随着锦衣卫指挥使张简修掀开了轿帘。
沈烈赶忙撑开了伞,上前一步,将身材清瘦,病容满面的老丈人搀了下来,而整个世界似乎沉寂了下来。
微风徐徐。
秋雨淋漓中。
响起了几声轻咳。
在女婿搀扶下,拄着拐杖的张居正掩上了嘴,虚弱的轻咳过后便又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那些落汤鸡一般的晋党官员,还有那几杆血淋淋的大旗。
那清瘦的脸一僵,眼中便闪烁起了一道精光。
“咳。”
这一刻,那个权倾朝野,独揽大权,敢与天下权贵为敌,甚至对天子都动辄喝骂的的大明首辅又回来了。
“厂卫听令。”
声音不大。
却如此威严。
此刻。
张居正眼中闪烁着冷冽寒芒,低喝道:“给本辅……将这些乱臣贼子革职下狱,抄家问斩,子孙后代……永不叙用!”
一句乱臣贼子便定了性。
于是乎。
这些人便从逼宫变成了乱党,虽病容满面,可张居正的手段依旧是那般狠辣决断,便如同……
他当年一意孤行,下令禁绝天下书院一般决断。
那威严的目光只是一扫,刚才还吵闹个不停的晋党官员,立刻便面色大变,噤若寒蝉。
而随着沈烈一挥手,厂卫,御林军如梦方醒,手持刀枪,一拥而上,将鸦雀无声的晋党官员拽了起来。
稍有不从便是拳脚交加。
于是片刻后。
这世界便再次安静了下来。
而张居正苍白的面色依旧阴沉,带着几分虚弱,又徐徐道:“传本辅手令,命戚继光所部调步骑三万,出密云……命李成梁所部出精骑两万,出辽西……驰援宣大。”
“命宣府,大同,太原各镇,各卫,各道整军备战,各府,各县当征发民壮,筹备粮草,以供大军所需,若违令者……斩立决!”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做出了一系列兵力部署。
淅淅沥沥的秋雨中。
似乎。
弥漫起了淡淡的血腥气味。
而这天地之间。
天下万民似乎都在屏息以待。
便只有近在咫尺的沈烈,才能感受到张居正瘦骨嶙峋的身体,其实在剧烈的颤抖着。
许是难以忍受的疼痛,这位大明的擎天巨擘,用拐杖重重的蹲在泥泞的地面上,发出了低低的咆哮。
“下旨……命晋王侄孙朱敏淳,即刻继位晋王……晋王大位,事关国体,悬而不决……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