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厉玩味儿的笑了笑:“稚哥,你受的是刀伤,骨头没事儿,其实自己走过去也是可以的…
再说了,适当锻炼有利于你的伤势恢复,只要不出汗,都没什么大事儿,你这一天就这么坐着,我看着都替你难受”
“哦?是吗?嘘…”
苏稚继续靠在杨厉身上,鬼鬼祟祟的看了四周一眼:“厉哥,你可不能拆我的台,我给我爹说了,我这么重的伤势,不在家修养个半年时间,根本就不能下床…”
“修养半年?”
杨厉心领神会的笑了一下:“是借机躲着不想去念书吧?”
“哈哈…还是厉哥懂我…”
苏稚竖起个大拇指:“这事儿厉哥下次去我家的时候得给我保密,其实吧,我苏稚就是个粗人,书院里那些之乎者也的对我来说完全是对牛弹琴…
告诉你个秘密,我的兴趣在海上,我很多时候,甚至睡着了都在想,海的对面是什么,大海这么大,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可惜,朝廷禁海,从海上过来的只有倭寇和那些看着咱们大明就眼睛发光的弗朗人……
书我是念不进去的,海也不能进,所以啊,哥哥我现在有了新的道要修炼,那就是认认真真的当好一个称职的纨绔,花大把的钱,养一帮没骨气的狗腿子,等我爹觉得我我要可救的时候…
我就让我爹给我找一个剿灭倭寇的借口,总是有机会能到海上去见识一番的…怎么样,对于我的这个想法,你有没有觉得惊为天人?”
来到饭厅的门口,苏稚忽然驻足,脸上的那种玩世不恭消失不见,认真的看着杨厉:“厉哥,你呢?你的道是什么?当一个闻名天下的神医?不过我爹说你的志向好像不在医道,你应该是想科举做官吧?”
“呵呵…我自有我的道…”
来到饭厅,杨厉给苏稚拉根凳子坐下,随手将桌上的一个茶杯握在手里,脸上没来由的浮现出一抹浓浓的嘲讽和不屑:“就因为有倭寇和眼睛冒着绿光的弗朗机人?所以,朝廷害怕了,怂了,禁海了?这就是朝廷的威严?”
“你这是什么话?”
感觉到杨厉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对大明的不屑,苏稚的气势也是瞬间变的凌厉了起来,猛的一巴掌拍在上桌子上:“我大明的威严也是你能乱说得的?
自太祖皇帝立国,将奴役我汉人近百年的元蒙人赶到了草原以北的苦寒之地,成祖皇帝五次亲征蒙古,平定安南,郑和七下西洋,将我泱泱大明威严播撒四海,万邦来朝,朝廷禁海也是为了保护子民免受倭寇的侵扰,此为爱民如子之韬略,朝廷的威严,岂是你杨厉能置喙的?”
“这是你的看法…”
杨厉确实低估了这个时代的人对明人这个光环的自豪感,他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并没有打算和苏稚这种脑子厉墨水等于零的二货辩驳什么,只是淡淡的说道:“朝廷的韬略就是关着门防贼,还真是高明!
为何不是我明人纵有万贯家财放在这里,无一人敢觊觎?为何不是我明人走到哪里,只需要明人这两个字就可以畅通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倭寇算什么?弗朗机人又如何?朝廷能让写着大明两个字的船倭寇看见了就远远的退避三舍吗……
既然没做到,就不要说什么威播四海,万邦来朝…”
杨厉好像是在和他说话,可是他那呆滞的眼神,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或者说在回忆着什么。
一个是开着门防贼,一个是大开大门,重金就放在强盗面前也没人敢拿。
这才是威严!
一个是万邦来朝,一个是只需要大明二字便能畅通世界…
这才是威严!
杨厉的一句句话,仿佛晴天霹雳在苏稚脑子里炸开,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有人对威严二字这样来理解,一扇崭新的大门在脑子里打开,绽放着放及心驰神往,又万般恐惧的彷徨。
房间在这一刻陷入了安静。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房间外面传来几个细碎的脚步声,杨厉才有开口说话:“这,就是我的道,我要修的道…”
“怎么了?”
走进房间的纸鸢看见苏稚板着张臭脸,忍不住打趣道:“刚才在院子里不还好好的吗?”
“心情不好,不吃了,纸鸢,给我安排个房间,本少爷需要休息…”
苏稚愤愤的站了起来,也没要人扶,便要走出饭厅。
看来是真闹上了!
纸鸢看了看坐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杨厉,又看了看摇摇晃晃要离开的苏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一直到苏稚已经走到了门口,才见他停了下来,扭头看向依旧还在发呆的杨厉,面色很是复杂,他的手靠在门框上,喉咙蠕动了一下,说道:“从你口气,我总感觉你好像见到过这样的朝廷…”
杨厉没有回头,更没有搭话。
听着苏稚的脚步声还没走远,杨厉忽而说道:“天快黑了,不回去吗?”
“哈哈…”
苏稚的笑声从外面传来:“回个屁,反正你这里房间多,我帮你攒些人气,估计还得住些日子,等什么时候我家雁东家将银子给我了,我就搬回去…”
听着两人完全不着调的对话,纸鸢两颗眼珠子直转,见苏稚已经走远了,她急忙给追出去,还不忘给杨厉解释一句:“昨天少爷问小姐要银子,没要到呢,还在气头上,杨神医可千万别和我家少爷生气,我家少爷最不记仇了,等明天一觉醒来,就什么不快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