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申时行这是想造反嘛!”
朱翊钧的咆哮声响彻大殿,把郑梦镜都给吓了一哆嗦。
张鲸更是被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接话茬,整个人恨不得融化到地缝里去。
“陛下,申时行这是铁了心想要保下张家啊,依臣妾看,不如直接让他滚蛋吧?”郑梦镜试探性地说道。
上一刻还在雷霆咆哮中的朱翊钧在听到这个建议后却是没有直接答应下来,他沉默了。
郑梦镜见状便知道这个男人又开始纠结了,她有时候真的很想掰开朱翊钧的脑子看看,里头怎么就那么拧巴呢?
然而她不敢,因为这个男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虽然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被他的臣子们反对。
“难道真的要这样放过张居正吗……”
朱翊钧声音低了下来,像是在问身旁的郑梦镜,也更像是在问他自己。
郑梦镜想了想,问道:“其实臣妾很奇怪一件事,这抄家明明抄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越来越乱了?又是死人,又是疯人的,这张家难道真有邪祟作乱不成?”
朱翊钧没有回答郑梦镜这個问题,而是问张鲸:“张鲸,潞王可还有消息回来?”
“回皇爷的话,没有。”跪在地上的张鲸急忙回答,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小心地继续道:“对了皇爷,咱们在江陵那边的人,刚刚传回来消息,说……说……”
这一次朱翊钧没急,郑梦镜倒是急着问了起来:“到底说了什么啊?”
张鲸尴尬了,他之所以不敢说就是因为郑梦镜在这里,毕竟他要说的事情有关皇室以及东厂,这些事不是郑梦镜这个后妃可以干预的。
“爱妃,你先回去吧,朕有空就去看你。”朱翊钧十分自然的下了逐客令。
郑梦镜知道朱翊钧是在赶人,心里忽然有些不悦起来,行离别礼时的动作也不自觉的意气了些。
朱翊钧发现了这一个细节,一抹失望掠过眼角,转眼又消失不见。
郑梦镜走了,张鲸才说道:“禀皇爷,江陵那边来消息说,潞王殿下感染了风寒,已经浑然不理查抄张家一事了。”
朱翊钧很感动,一想到父亲都把自己的老师让给了他,他就觉得父亲一定很爱他。
虽然他几乎很少见到父亲的面。
许是心理作用,六岁时的朱翊钧总觉得父亲的老师,就是比之前的那些翰林学士们要好,个个都是人才,说话也好听。
尤其是那个姓张的先生,他不仅说话好听,长得也好看,他的胡子更是很长很长,长到了肚子上。
有一次,朱翊钧趁张先生不注意,偷偷摸了一下对方的胡子,没想到却被发现了。
“太子殿下,您在做什么?”
“刚刚上面有脏东西,我帮先生你拿掉了。”
“是吗?小孩子可不能撒谎哦。”
“我没撒谎,真的有东西,是一小块馒头屑儿!不对,是两块!一块在这里,另一块在这里!”
“……”
后来朱翊钧才知道,张先生是南方人,他家不吃馒头。
……
“是啊,小孩子都会撒谎……”朱翊钧低声喃喃道。
张鲸没有听清朱翊钧的话,见皇帝陛下一会儿笑一会儿冷脸的,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再问一遍了。
就在张鲸纠结之际,朱翊钧却是主动开口了。
“把申时行的奏本拿去批红吧,另外,张诚他们可以回来了。”
朱翊钧无奈的语气中夹杂着浓浓的不甘,还有一丝难以表达之意。
……
六月十六日。
历时近两个月,关于查抄张家一事,朝廷终于下发了最终决断的圣旨。
与此同时,这道旨意的内容,也传到了大明朝的另一个京师,应天府。
时任应天府右都御史的海瑞今年已经七十岁了,当他看到这封旨意的内容后,不由得扼腕叹息。
“张太岳啊张太岳,工于谋国,拙于谋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