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中,柳轻衣坐着大椅之上一边等待,一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那香茗入口只觉一阵沁人心脾的芳香,连带着丝丝灵气直望口鼻中钻。柳轻衣心下不仅诧异:这是什么茶?竟能有些微引灵灌体效果,倒是稀罕物。不由朝茶碗中看去,只见两三点绿白相间的叶片漂浮在茶水之中,不时打着旋儿。他细细端详数息,对照脑中丹解百草集注上的各种仙草附图,半晌讶道:星叶眉?!按照丹解百草集注上所注,这星叶眉乃是一种稀有的聚灵之物,比之寻常灵食更为金贵。更可以炼制成一种名叫聚灵丸的丹药,提升灵煅期修士的修炼效率。只是想不到,这通天教内竟然将这物事用来沏茶待客,实在是有些奢华了。在堂内坐了半晌,柳轻衣不由担心起白衣女子庆瑶的伤势来,昨日听萧白梧所言,其身上中了一种名叫嗜元堕之毒,不知是何种奇毒竟如此厉害,那白衣女子庆瑶已是三阳境的修为,却依然抵受不住。想过一阵,他又微微放下心来。前次在天兽阁中听他小灵通说起,追风堂堂主萧白梧的师父,乃是通天教六大长老之一的萧问,其一身修为已是达到紫府之境,想来对付那区区嗜元堕之毒,应该是手到擒来。将白衣女子庆瑶一事略略放下,他不禁想起那名绰号小灵通的半大孩子来,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想到自己前次离开钧天城之时,曾经馈赠了不少灵元石给他,只不知那孩子如今启灵成功了没有。如此胡思乱想,枯坐数个时辰,眼见天色渐晚,那名灵煅期女修进来掌了灯。柳轻衣本想问一句你们庆堂主伤势如何等话,却又并未来得及问出口,只因那灵煅期女修掌灯之后,便低下头匆匆离去,压根不同他搭话。因连续赶路、心神俱疲,夜深一刻,他靠坐在那张古铜色大椅上昏昏而睡,一直到了第二天中午时分,方才悠悠醒转。期间,那名灵煅期女修已是奉上了不少吃食、点心,柳轻衣自是一阵风卷残云般的狼吞虎咽,这些吃食点心味道实在是不错,赛过自己所带的干粮数倍。大略到了午后未时,堂外来了一名身着白衣的女子,其腰间同样挂着一块黑色铭牌,一进门便朝着柳轻衣盈盈一礼道:柳道兄,这厢歇息好了没有?柳轻衣略打量了一眼那女子,见其模样清秀可人,气质极为出众,一身修为已是通元境四层境界,举手投足之间很是亲切,忙出言道:歇得差不多了,不知仙姊所来何事?女子脸上微微一笑,轻声道:歇过了便好,我家堂主今晨已经醒来,差在下过来,正要请柳道兄过去说话。柳轻衣闻言已是脸色一喜,一连价道:醒了?看来她毒是解了,总算熬过来了,老天保佑。他在这堂内枯等许久,总算盼来这样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欣喜之余,早已按捺不住,霍地起身之际,直将座下的椅子撑得一歪。那女子也是一脸喜意地点点头,道了声:道兄,请随我来。说着玉手轻抬,已是转身领着往堂外走去。柳轻衣亦步亦趋跟着女子出了这处楼阁,只见先前守在门口的二人俱是齐身让到两侧,朝着他微微一礼。柳轻衣略一点头,心中暗道:今次待遇似又另有不同。随着白衣女子,一行二人顺着林道绕到楼阁之后,经过了一条白石铺成的长廊,穿行到峰林深处。朦胧间,又前行数十步,到了一个花园之内。女子引着柳轻衣穿过花园中的一座高大亭台,来到六幢白墙红瓦的塔形建筑之前。柳轻衣驻足细看,发觉这六幢建筑造得极为规整,呈六边形排列的布局,间隔距离几乎一样,周围阵阵白色光幕萦绕,将里面的事物悉数遮掩,压根看不清楚情况。如此朝前行过数步,白衣女子伸出一只手,朝着正面的那座塔行建筑大门轻轻一推,只见那紫光异铁铸就的大门咣啷一声打开。柳轻衣跟着白衣女子走了进去,抬眼一看,竟是置身于一个如同江南园林一般的小型花园之中,口鼻之处阵阵花香灌来,直令得他胸中一爽。一路行去,只见园中红墙绿树,青草花卉间杂点缀,一汪清澈溪水穿堂而过,其中数只叫不出名字的灵禽嬉游其间,一番布置匠心独运。柳轻衣心中啧啧称奇,跟着女子绕过了一座假山,遥见一个悬浮于空中的花篮,里面数枝黑紫色的奇怪花卉迎风招展,其藤蔓枝叶竟似一根根触手,在空中来回扭动伸缩,显得妖异无比。这一刻,灵环之中的小灵猫隐隐传来一道渴望的感觉,那个,我要出来。柳轻衣倏然一惊,却没理会小灵猫的诉求,只瞪大一双眼细看那紫色花卉,闷不作声地一一对照,发觉此花同丹解百草集注上的各样天地灵植没有一株合得上,心中更觉诧异。眼见白衣女子身形一闪,越过那悬空花篮旁近的廊亭,走进了一间精致的白墙小舍,柳轻衣连忙跟了进去。一进门便见一道屏风竖立眼前,却是一副仕女仗剑图,其上绘有一名持着长剑的女子,眉眼处竟和那叫庆瑶的女子有几分相似。步入房中,一道白色帷帐垂缀厅堂中间,四周陈设尽是粉白雕花,更隐隐有花粉香味传来。柳轻衣见进门的白色玉架上挂着几件女子衣裙,不由心道:莫非这竟是一***子的闺房!少顷,只见那带路的白衣女子双手轻抬,朝着白色帷帐拱手一礼道:仙主,婢下已将人带到。那白色帷帐之中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道:知道了,你且下去吧。那带路的白衣女子闻声低头一揖,便转身退了出去,只留下柳轻衣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屋内。半晌,白色帷帐自内缓缓撩开,一名身着粉色宫装,头梳高髻,眉目如画的女子走了出来,却正是被柳轻衣救回的庆瑶。她此时毒伤已是恢复了过来,一张俏脸颜色粉中透红,再不复当日黑灰色的狰狞面孔,行走间身体动作说不出的动人,透出一种极其妩媚的风情来。柳轻衣两眼看向身前的女子,犹自呆呆地出神,想到昨日此女的模样,跟此时已是大不一样了,又想到此处是女子闺房,刹然间一惊回过神来。只见庆瑶朱颜玉展,眼神莫名地看了过来,轻笑一声道: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呢。柳轻衣忙一拱手道:在下天兽门柳轻衣。庆瑶略端详了柳轻衣一会儿,问道:那信呢?柳轻衣老老实实将两封信一起取出,双手高捧递了过去,心下已有些惴惴:不知此女拿了信,会该如何对我?庆瑶接过信件,略看了看道:咦,今次怎么两封一齐给了?那另一封不是要到天兽门山门再给吗?柳轻衣面色一滞:这……庆瑶脸色微微一沉,肃然道:你老实告诉本宫,这两封信,你先前是否便已然看过?柳轻衣闻言态度诚恳地道:仙子说笑了,我几番来去,只顾埋头一心赶路,哪里有时间看信?心中却暗暗忐忑起来:仙界之人本就不可以常理推之,此番信已给出,她问自己是否看过,莫非是怕事情泄露,想要杀人灭口?他这般想着,一只手已是微微伸向灵环,小心防备起来。庆瑶见柳轻衣此时表情作态,却是展颜一笑道:你这厮,难不成以为我要杀人灭口不成?你道这仙界之人都是些忘恩负义之辈?说起来,你得到那两封信,并未就此毁去,更将之交还于本宫,这已然是承了你一道人情。前次本宫伤重昏倒,你更是将本宫及时送***内救治,已算是救命之恩了。本宫又如何会恩将仇报加害于你呢?说着已是皓齿渐露,如一朵含苞欲放的蔷薇般笑容一闪即逝。柳轻衣见此女如是说,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暗自庆幸之余,微有些尴尬地道:我没有,仙子何出此言,我怎会作如是想?庆瑶看着柳轻衣,口气轻松地道:本宫今次算是欠下了你两个人情,你既是天兽门弟子,以后少不得要打照面,本宫承了你的情,自会相机还给你。当然,如若你现在有什么要求,也尽可以提出来,只要能够办得到,本宫尽量予你些方便。柳轻衣听庆瑶一番话说来,心中已是暖烘烘的,暗暗大呼不虚此行,连日来的辗转蹉跎、担惊受怕,到了这一刻,总算是苦尽甘来。他脑中连番转了好几个主意,却又最终齐齐打住,醒觉若就此提了要求,似乎有些不太划算,更会被人看轻。还是等以后境界提高再开口要些更好的东西,又或是等有了事再找上门来,想来此女定会不遗余力。毕竟,有一个三阳境的强者帮衬本不算太过稀奇,要是能得到整个通天教神影堂相助,那可就真的赚大了。心中一阵计较,半晌之后,柳轻衣朗声道:仙子何出此言?你我同属南境仙门同道,相助一二,本是分所应当之事。大家既是朋友,我就不信,在下以后若有事,仙子会袖手旁观。他一番言语说出口,抬眼看向庆瑶,发觉此女似乎没有什么表示,歪着脑袋略想了想,一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如此就不再扰仙子清修了,咱们后会有期,告辞。说罢一个转身,大踏步地走了出去。眼见柳轻衣走得干脆,庆瑶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他背影一眼,嘴角牵出一抹若有若无的轻笑,朋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么?倒是有些意思。且说柳轻衣跨出房门,沿着来路往小花园外走去,再次见到那悬空花篮中的妖艳紫花,仍旧感觉灵环中小灵猫传来的一股强烈渴望。他一路向前未做理会,从一道朱红色高大石门中行出,只见先前那名领路的白衣女子正等在门口。女子见柳轻衣出来,朝着他盈盈一福道:柳道兄请跟我来,我引你下山罢。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