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边,林野间,不时有道道风声响起。
墨色飞剑时而化为一道漫天的璀璨星光,时而幻为一面隐去行迹的罗纱轻扬,时而化为道道不断荧动的银色剑芒裹着柳轻衣四下飞转,宛如一个到处碾扎的锋利磨盘。
灵环所化的巨大火环同一轮皎月循环往复,炙烈的火光伴着清冷的月华交相映衬,及至后来隐隐化为一只璀璨夺目的琉璃金杯,带起道道覆空回荡的音波,一如天音般四下流离。
术息一刻,柳轻衣满意地收起墨色飞剑和紫色灵环,独坐片晌之后,开始起身往宿营地赶。
如此不紧不慢地飞过十数息,来到一片山林上空,忽闻旁边山坳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吆喝声。
他脸上一怔,轻身朝那处山坳掠去,刚刚翻过山头,便看见一群人围聚在山坳底部的一片空地上。
空地中央一些不知名的石材垒起一个圆形栅栏,栏中两只不知是什么品种的灵虫,正在疯狂地相互撕咬着。
周遭围着的一群人或跌脚鼓掌,或俯身拍地,尽皆扯着喉咙一个劲地呐喊吆喝。
柳轻衣细看之下,发觉那俯身拍地的两个人之一竟是严宽,不由心中大为惊奇。
只见他正卖力地举掌拍地,一张脸涨得通红,嘴上不停吆喝着:“青儿,给我咬,咬死它。”
那栏中一青一蓝两只灵虫,嘴上尖牙外獠,正斗得不可开交。
这种相斗的灵虫名叫笙蛭,乃是一种低级水生灵兽,嘴上生有尖牙,善啃噬,以灵元石温养,可以培养其凶性和战斗力。
此虫生命力极强,不管被伤得多厉害,哪怕是从中截断,也能合二为一,最终恢复过来。因其斗性十足,又皮实耐操,常被修士拿来用作押注赌斗之用,倒跟柳轻衣上世的斗蛐蛐差不多,这不过这种灵兽相搏,更为残忍血腥些罢了。
此时相斗的两只笙蛭,那蓝色的一只明显更为凶悍一些,斗过数息之后,将那只青色笙蛭的头颅一口咬了下来,跟着身子一仰,将那咬下的头颅‘咕噜’一声吞了下去。
严宽见状大急,只见他身体伏低数寸,使劲地单掌拍地,朝着栅栏中大声吼道:“青儿,你给我起来,快起来啊,给我继续咬他,咬他。”
那叫青儿的,自头颅被咬掉之后,便如一根被截断的烂菜叶般软软地趴在地上,剩下的大半截身子只一阵接一阵地颤抖。
旁边一人听到严宽的叫喊,哈哈大笑道:“头都没了,还咬个屁。”
在严宽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之下,那被咬掉头颅的半截虫身终于扭了一扭,自断口处喷出一团白绿相间的物事,便再也没了动静。
这时,只听旁边一人高声叫道:“三百二十四,起注,收庄。”
严宽拍了拍身上的泥尘,道:“别忙,下把我一并起注,这把先欠着。”
另一边那名俯身起来的修士,眼睛一斜,看向严宽道:“哪有这样的道理?说好的一把起注,哪有欠到下一把的,你还玩不玩?!”
严宽闻言脸上显出一阵肉痛之色,从灵环中掏出一个锁灵袋,伸着两根指头数了又数之后,交给了对面那人。
跟着蹲下身子,又从怀中摸出一个方形木盒,双手小心地将那叫青儿的半截身子捧起,轻轻地放到木盒中。
柳轻衣看得清楚,那木盒之中早已摆放好数块白花花的灵元石,那只剩半截身子的笙蛭甫一放进去,便神奇地有了动静,只见其断口处不断地蠕动,竟尔开始缓缓地弥合,到后来竟至缓缓生出一颗新的头颅来。
柳轻衣一脸错愕地看着木盒中的笙蛭,有些惊讶于这种灵兽生命的顽强,头断了还能再生,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之事。
严宽此刻已是伸长了脑袋,看向栏中另两只笙蛭的相斗,看到激烈处,也跟着旁边人一起拍手起哄,压根就没注意到站在身旁的柳轻衣。
柳轻衣看着那两只相斗的灵虫,想到这些灵虫不过是最低一級的灵兽,甚至连普通的灵兽都比不上,只是仙凡人士的玩物而已。
想到自己以前因为烙印了小灵猫这样的灵兽作为伴生仙兽,为天兽门人看轻,柳轻衣再看向栏中的灵兽,竟也有些心下戚戚焉。
在他看来,这些生于天地之间的灵物,本应是餐风饮露,啸聚山林,活得逍遥自在。这样被人捉来豢养,使之血腥相斗,以供人赌博耍乐,也实在是有些可悲可悯。
柳轻衣站在一旁,看得入了神,严宽却在眼神转圜之间,终于发觉身旁站立不发一言的竟是同门小师弟柳轻衣。
这般发现令他大吃一惊,脸色数变之下,一低头以极快的速度收了那只装着笙蛭的木盒,默不吭声地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略走过数十步,便又停下,极为自觉地静静地等着柳轻衣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