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文章是为了什么?文以载道,载,承载也!文章是天下读书人,用来抒情、记事、讲理的,而不是拿来炫耀文采的摆设!”
“看看现在的四六骈文,限以八韵,用典故、讲对仗、阐事理,诸般限制,条条约束,光顾着不能出错了,哪里写得出真正精彩的文章来?”
“骈文原本只是从古文发展出来的,但纵使司马相如那样华丽的汉赋,也无法摆脱空洞虚化、言之无物的毛病,更何况现在的西昆体,那当真是穷妍极态,浮华至极!”
……
“永叔说得好啊!”“赞!”“大赞!”
贡生文会之上,欧阳修一番话语说完,气氛顿时变得泾渭分明起来,不少士子轰然叫好,连连附和,这些大多是重“白体”和“晚唐体”的。
“……”
另一派的士子则鸦雀无声,甚至皱起眉头,露出明显的不悦,毫无疑问,这些都是重“西昆体”的。
王尧臣、韩琦和文彦博也位列席上,虽然因为那个人的存在,他们近些时间参加文会诗会的次数明显少了,但也不能完全将这些交际推掉,尤其是各地举子的交流,将来的同科往往都是出于其中。
此时听了欧阳修的种种高见,核心的意思无非是“文章无需浮靡雕琢,道理说清楚了,便自有文采之辉光”,这点他们其实颇为认可,但都是二十岁左右,或尚未及冠,或弱冠之龄的年轻人,你此番居高临下的点评,是不是等来日当了大儒后,再说也不迟?
而且这家伙说话未免太过刺耳,将西昆体上下抨击,对于骈文更是极度厌恶,难道不知知贡举的刘公,正是此风的宣扬者?
文彦博一向以为自己算是够狂妄的了,与这位一比,都甘拜下风,暗暗摇头。
欧阳修能够感受到那些不喜,却不以为意。
他的相貌不算出众,身子也不厚实,毕竟四岁丧父,家中贫寒,所幸母亲出自地方大族,能够用芦杆当笔,在地上为其启蒙,教他认字读书,很快便因聪慧过人,成为周遭称颂的神童。
欧阳修今年确实刚满二十岁,但已经是第二次参加科举,前一次在随州应举,文章写得极好,被时人传诵,却因赋不合官韵,最终落选。
这倒也罢了,此番解试时竟因为考官崇尚骈文,险些将他落了,后来还是被别的考官慧眼识珠,才勉强过了关。
地方上的解试,不像国子监的消息那么封闭,许多事传得很快,欧阳修听了后忿忿不平,大肆抨击,引发了不少当地士子的共鸣。
此番入京后也同样如此,他在文会上屡屡点评西昆体的不妥之处,不是仅仅为了自己的不平之气,更希望纠正考官的过错,重回言以载道,文以饰言之路,以才华为国取士!
必要时,甚至可以联合众士子上书请命,请官家任命为国取士,公心执中的大臣知贡举,而非在某种文风上过于偏颇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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