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方才何万的表现,确实有恃无恐,一个能将家业做到这么大的人,不会胡乱押上自己的身家性命,那么对方的底气到底来自于哪里?
难不成真以为京师权贵会卖力保他一个商人?
陈尧咨思索之际,看向书吏呈上的供词,片刻后也有些无语:“将此人带进来!”
喻平被两个衙役押入堂中,噗通一声,就给跪下了:“青天知府饶命!”
陈尧咨再度看了看手中供词,再看看面前这个所谓的丐首,不禁摇了摇头。
三爷和六爷,一个太嚣张,一个太懦弱,对比实在明显,嚣张的可能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懦弱的很好交代,但目前看来,确实没什么价值。
“先带下去吧!”
将喻平同样关押起来,陈尧咨看向狄进:“案卷着重记录了不少傩面有关的供词,莫非是贼人聚首时所用的伪装?”
“此事还要核实。”狄进没有妄下断言:“我准备去净土寺内查一查照静之死的案子,作为唯一被自己人杀害的丐首,他是关键的突破口,说不定便可以弄清楚,同为丐首的何万,底气到底在哪里!”
“好!”
陈尧咨本来不想这位在外放兖州前,还要参与到这等可能很麻烦的要案中,但现在是大局为先,这群丐首必须清除:“仕林,老夫会为你争取五日时间,这五日内,无论任何人来求情,何万都会在开封府牢关着!”
朱昌顿时松了口气,陈尧咨此言,莫过于将压力重新扛在自己的肩头上,不会把责任甩给自己,可别真有什么大难,自己连滚出京师,外放到偏远州县当个地方官的机会都没有……
狄进则毫不拖泥带水,拱了拱手,立刻朝外走去。
而这回还未到净土寺前,他就远远发现,两道熟悉的身影正在路边说话,隐隐还有些争吵之势。
准确的说,是公孙策在质问,包拯抄着手,有几分无奈地回应。
“那么明显的鬼祟,你怎说净土寺的僧人没有嫌疑?若我早些来,此案早就破了,亏我还信你的判断!”
“寺中有僧人丧命,行迹慌乱,情有可原……明远,你不可由此生出猜疑,先假定有罪,这是会出冤案的……”
“你这黑炭!还是和书院时一样死板!明明就是嫌疑,我哪回看错了?哪次又冤枉过好人?”
“总有错的时候……”
狄进听力敏锐,仅凭三言两语,就大致明白了双方的争辩点。
公孙策会识人,就像是后世经验丰富,培养出某种直觉的老刑警,有时候不讲道理的,能从人群里分辨出谁是犯人,然后深挖对方的一举一动,抓住实际的罪证。
包拯则注重实证,从不假设嫌疑人,唯有在证据出现的情况下,才会锁定目标,他之所以认为寺内僧人没有嫌疑,是因为这些人都拥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并且仔细查明后,没有实施时间诡计的迹象。
分歧由此而来,不过两人早在庐州书院时,就争习惯了,至今谁也说服不了谁,眼见狄进下马走来,也同时迎上。
公孙策率先开口:“仕林你来得正好,这净土寺的僧人绝对有问题,我打听到一个地方,名‘极乐净土’,是佛经里佛祖所掌握的国度,在里面的众生无有苦楚,但受诸乐,故名‘极乐’,凶手杀死照静,原本留下的定是某种要挟之物,似乎就与此地有关,我准备将几个嫌疑人拿了,分开审问,定要逼问出来!”
包拯则道:“明远所说的那几人,确有闪烁其词之处,然拿人至少要有一项证据,万一无辜,便是事后放回,寺中也待不下去了,还是得慎重些……”
“我这里也有了进展!照静也是丐首,排名第五,府牢内的鲁方还交代出了两个新的目标……”狄进没有急着赞同他们任何一方,而是先将喻平那边的情况仔细说明:“两位由此想到了什么?”
“市面上买不到的傩舞面具……只有傩公……没有傩母……三个月做一批……数目在逐渐增加……‘极乐净土’……‘极乐净土’……”
公孙策先是皱起眉头,然后想到了能让荣婆婆昏沉的檀香,动容道:“这群贼子,不会在‘极乐净土’,做那等恶事吧?”
包拯的脸色变了,几乎是同时道:“乞儿帮拐带京师娘子,连富家娘子都不放过,莫不是交予了这个贼子?”
狄进声音沉凝:“我怀疑何万特意拉拢了一群人,在净土寺中的某处,聚众行荒淫逼迫之举!这乞儿帮的丐首脱下污衣,穿上净衣,却不满足于此,他们还要给那些受不住诱惑的京师贵人,穿上永远洗不干净的污衣,从此狼狈为奸,沆瀣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