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彪眼神一冷:“这些是雷某故意放进来的,为的就是监视动向,朝中很多人太平惯了,便是那边陲武官,都忘却了夏贼当年是如何出尔反尔,侵我宋境,还整日盼着授以恩德招抚贼子,当真可笑!”
狄进颔首:“蛮夷之辈,畏威而不怀德,恩惠再重,也只会助长对方的骄狂之念,贪婪之心,来日必起战火……”
雷彪顿时拍案叫好:“正是如此!夏贼从来没有安分过,这些年也时常派入谍探,入河东联络党项人和那些心向夏州的汉民,来日若再起战事,必攻河东啊!”
知道历史进程的狄进深感赞同:“雷员外有先见之明。”
“哈哈!六郎此言,还是对我一直颇有戒心啊!”
雷彪说这些话本来就是为了拉近关系,故意笑道:“是不是因为那持质绑架,勒索赎钱的铁罗汉,是我的手下?”
狄进倒也不否认,微微点了点头。
“那是权宜之计!”
雷彪语重心长地道:“我皇城司受各方掣肘,相对于偌大的宋境,人手寥寥无几,雷某既有监察并州之责,就不能将精力耗费在那些鼠目寸光之辈上!持质是最省心的法子,也给那些大户留个体面,这或许不合寻常士人的道德,但我相信六郎能够理解!”
狄进默然。
他其实确实理解对方的心态,皇权特许嘛……
雷老虎敢用绑架的手段来解决商业麻烦,就是仗着皇城司的背景,对民有一种天然的俯视。
皇城司确实跟明朝的锦衣卫没法比,但不能用后世的观念代入古人,对于根本不知道锦衣卫为何物的宋人来说,这种皇权组织,已经相当可怕了。
文官敢怼,更多的是出于这个时代的一种文人气节,而不具备普遍意义,否则后来宋高宗也不会扩充皇城司人手,用来维护自己的统治,镇压反对的声音。
只不过那个时候,这个机构就完全沦为内部镇压的工具,再也不具备最初谍报敌国的初衷。
现在的皇城司还留有建国之初的构架,对内监察武将,确保统治,对外刺探情报,防备敌国,里面是有不少才干之辈的。
雷老虎就是其一,在民间利用官方的背景,攒下越来越雄厚的家底,在官方又能运用民间的力量办成许多县官都办不成的事情,成为皇城司不可或缺的一份力量。
他或许没有一个光明正大的高贵地位,但于庙堂江湖之间游走,权力着实不小!
这种人,可以结交,不可深交。
雷彪试探了几回,见狄进依旧保持着距离,也不再拉拢,转为寻常聊天。
两人互相扯了好一会儿,谈天说地,气氛倒是融洽,眼见差不多了,狄进准备告辞。
事已至此,关于辽人谍细的抓捕,他已经贡献了自己的一份思路。
如果这个方向还是抓不到人,那对方就实在太能藏,狄进也没办法。
然而他刚要起身,脚步声传至,莫老快步走了上来,眉宇间带着古怪之色。
雷彪一看就知道有了进展,马上道:“说!六郎不是外人!”
狄进暗暗苦笑,他很想当外人。
莫老迟疑了一下,低声道:“阿郎可还记得铁罗汉的手下有三人么?”
雷彪都有些记不清了:“陈小七……另外两个是谁来着?”
“陈小七、跛脚李和萱娘!”
莫老道:“其中萱娘独居,擅易容,与左右往来极少,邻里甚至无法辨认出其真容,这几年所获的赎钱没有花销,还和京师互通信件……此前我们一直没有往这个方向调查,现在一查,有诸多疑点!”
“萱娘……竟然是萱娘?!”
狄进听得怔了怔,雷老虎也不禁愣住,下意识地追问:“她现在人在哪里?”
莫老无奈地道:“正关在县衙大牢,还是由我们的护院亲自送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