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他来到一条熟悉的巷道,朝里面望了望。
那里他曾经去拜访过,正是夏府。
镇守大名府的夏竦,如今已然被贬为淮康军节度使,判郑州。
这个职务保留了一定的体面,毕竟夏竦并未输得一干二净,至少安定了河北,没有让战火烧到宋朝境内。
但北伐确实是他最早提出,并且相比起狄进提议的威逼之态,夏竦更加贪心,一力促成了大名府的建立,最后燃起火焰,却控制不住它,以致于仓促北伐,险些动摇了国本。
这般罪责,两府自是再无他的一席之地,再加上狠狠得罪了太后,想要翻身是难了,不过有鉴于夏竦的年纪不大,如今才四十多岁,未来或许还有卷土重来的希望。
相比起来,赵稹已经乞骸骨,辞官回乡,七十岁的高龄,一旦失去权力带来的滋养,很快就病倒,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该商讨谥号了。
言归正传,夏竦降罪遭贬,府邸已回归开封府管辖,门前早变得冷冷清清,甚至真的能看到一群麻雀在地上啄食,好一副门可罗雀的凄冷景象。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斜对面的一条街巷,车马辐辏,人流如织,等着递上拜帖的队伍,列成长长的一队,甚至拐出巷子,都排出好远。
“那是谁家?”
“哦,是我家。”
狄进先是饶有兴致地扫了几眼,等到发现几个十分眼熟的仆婢进进出出时,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新宅邸。
他眉头一动,没有多少惊喜,只是平静地看着。
铁牛和荣哥儿也很快认出,那就是自己要回的地方,难免露出骄傲来,即便是太平坊内,能有这样规模的访客,也是少见。
两府宰执都不见得有如此煊赫的气象,公子能得到这般待遇,他们自然与有荣焉。
吕公孺则仔细观察每一位到访者,很快皱了皱眉,拍马往前靠了靠,来到狄进身侧低声道:“老师,这些人不少是京畿各县的士族大户,以前也来过我府上,只是没有这般齐……”
说到这里,吕公孺顿了顿,提议道:“老师,他们没有注意到我们,要不要先从侧门入?”
“不必!”
狄进淡然道:“走!”
由于他随从太少,一开始确实不惹人注意,直到近了前去,那副年轻的熟悉相貌和常人难以企及的威仪,让等待的人纷纷侧目,然后大喜地围了上来:“可是狄直阁当面?”“拜见狄大府!”“我等苦候狄大府多时啊!”
“狄直阁”,是官场的规矩,除了相公这种泛称外,一般高官都是以文学职位称呼,狄进之前是天章阁待制,可称为狄待制,现在他是天章阁直学士,便是狄直阁,什么时候成了天章阁学士,那就可以称为狄天章了。
“狄大府”,则是当地主官的称呼,权知开封府的主官,一般被称为大府,而生活在开封府的百姓,也会做出这样的称呼,以示亲近。
现场的人以这种称呼为多,满脸堆笑,点头哈腰。
这何止是京师新贵,接下来京畿之地有相当一部分权力,都是由面前这位重臣来行使的!
“我初到京师,尚未至吏部,未正式领受权知开封府的差遣,诸位的称呼错了!”
然而他们巴结的语气,换来的的却是一张平和的面容,与不容置疑的声音:“现在散了吧,更改了拜帖,再来投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