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孝忠听得很是刺耳,赶忙道:“太后身边的臣子也有警惕之意,臣是想着,先把李元昊和欧阳春除了,再言其他!”
萧耨斤眯了眯眼睛,突然道:“这是萧孝穆的话吧?”
萧孝忠不吭声了。
旁边的萧孝友道:“姐,你何必对大哥这么有敌意呢?”
“我有敌意?”
萧耨斤一下子炸了:“他要废了我,让我去给先帝守陵啊!现在却变成了我有敌意?他到底是谁的兄弟,到底是谁的!!”
萧孝忠知道不说话不行了,叹了口气道:“圣人,如今宋人灭了西夏,得了河西,有了良马骑兵,威胁已非往日可比,他也是为了大局考虑……”
“够了!”
萧耨斤断然喝止:“我大辽不独萧孝穆一人是忠臣能臣贤臣,我也可以为了大局着想!南朝那边的元旦大朝会刚刚结束,我给那位刘太后的信,马上就会得到一个答复,安上下之心!”
如今是正月初十,宋朝已是明道二年,辽朝则是重熙二年。
重熙,用以称颂君主累世圣明,出处可以追溯到三国时期,在何晏的《景福殿赋》中就有“至於帝皇,遂重熙而累盛”,前唐也有称颂太宗“继明重熙,柔远能迩”。
当然,耶律隆绪驾崩没多久,已定庙号圣宗,谥号文武大孝宣皇帝,新主耶律宗真继位,至今不过十八岁,怎么瞧都不是重熙圣君。
所以萧耨斤当仁不让,接过大权,安定内外,并且给宋人太后写信,对此还信心满满。
因为她不是乱写的,而是事先探听到了宋廷的朝堂消息,再作定夺。
宋廷的执政太后刘娥,在官家成年后久久不愿放权,先是出兵灭边患西夏,国威大振,后北伐燕云,失败退兵,如今又重提衮服祭祖。
显然在萧耨斤看来,这位宋人的太后,正在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以一位太后的身份,掌握着国家的绝对权力,并且对于帝位上的皇帝,有着生杀予夺的威慑!
这并不容易。
尤其是在北伐失败的情况下。
所以现在辽国愿意重谈盟约,甚至还愿意减免部分岁币,简直是给对方一个借坡下驴的完美台阶,那位刘太后势必是大喜过望,欣然应下。
反观大辽国内。
别以为契丹人不会变通,恰恰相反,他们很知进退。
自从被宋人打到中京后,契丹贵族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对于宋人的态度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俯视,而是多了几分明显的忌惮,乃至惊惧。
愈发冷清的中京如此,驻守燕云的屯兵也是如此。
在这种情况下,倘若和谈顺利,重定盟约,哪怕减去一定的岁币,这群契丹贵族也是会愿意的,而一手促成此事的萧耨斤,自然能树立权威,安定国内。
真别说,这个决策一出,这封信件一拿,当时萧孝忠、萧孝友等兄弟一看,也是纷纷赞许。
这位太妃固然有时候偏执得难以理喻,但有的时候还是能成事的,不然的话,辽圣宗也不会扶持她,作为年幼太子的权力过渡之选。
所以听得萧耨斤提出外交上的功绩,萧孝忠一时间也没话说,巧合的是,外面内侍传来禀告的声音:“圣人,往南朝的使臣回来了!”
“哦?这么快!”
萧耨斤双目一亮,马上起身,朝前走了几步:“让他进来!”
可当那个使臣低着头真正走进来时,殿内三兄妹的脸色却变了。
从对方苍白的脸色,微微发颤的脚步,就能看出,此行似乎……并不顺利?
萧耨斤最是迫不及待,来到面前,上扬的声调极为凌厉:“宋人太后不答应?她要什么条件?”
那位使臣腰弓得更低了,取出一封信件,双手高举过头顶,闷声道:“此乃南朝刘太后的回信,臣不敢隐瞒,请圣人过目!”
萧耨斤劈手接过,撕开信封,去看那已经用契丹语写好的书信,但看着看着,好像不太相信,揉了揉眼睛,再看了下去。
旁边的萧孝忠并没有干等,直接拉着使臣,低声询问了一番,顿时勃然变色:“你是说,南朝太后在元旦大朝会上,对着文武百官扬言,‘河西虽复,不收燕云,何以衮服祭祖’,然后以元妃之信,问我朝索要每年五万牛羊骏马,三万铜钱的岁币?”
“反了!反了!!”
旁边的萧孝友确定之后,双拳紧握,表情震怒:“南朝简直……欺人太甚!”
就连他们都接受不了,那情绪本就不稳定的太妃沉寂了片刻,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陡然回荡内外,好似能刺破几人的耳膜:
“啊啊啊——!我要宋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