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知道苏定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知道他崛起于李唐,对他的性格便有了几分推测,此刻正好需要寻找一个合作者,理所当然就开口试探,谁知碰壁了。想想也是自己冒失了,关陇人和山东人的仇怨由来已久,可以追溯到拓跋魏国的分裂,追溯到宇文泰和高欢时代。在东西分裂长达近五十年的时间里,双方年复一年的厮杀,无数人死于战场,其中仇恨之深可想而知。虽然两地统一已经三十多年,老一辈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但这种仇恨不会因为老一辈的死去就迅速消失,它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去淡化直至彻底忘却,而这个时间至少需要几代人。其实在李唐早期,朝堂上的关陇人和山东人还是互相厮杀,只不过因为彼此的实力在帝国崩溃之时基本上消耗殆尽,其厮杀的激烈程度已经不足以影响到皇权,影响到王朝的稳定了。
苏氏父子拒绝合作在伽蓝的意料之中,只是苏氏父子果断而坚决的拒绝态度让伽蓝很郁闷,他知道自己在河北根本找不到合作者。换句话说,在河北叛军已经形成气候的情况下,帝国的二次东征之策完全是个错误。当然,这与皇帝和中枢大臣错误地判断了河北形势有关,但这个错误注定二次东征必然失败,河北人不论杨玄感是否叛乱,都会切断永济渠,断绝远征军的粮道。
伽蓝由此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必须击败河北叛军,必须把高鸡泊和豆子岗两地的河北叛军给打得抱头鼠窜,把他们对永济渠的威胁降到最低,这样即便杨玄感叛乱了,只要东都方面的军队能在最短时间内平定叛乱,保证永济渠的畅通,那么二次东征还是有胜利的希望,皇帝和中枢大臣们还是有希望挽狂澜于即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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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正,苏定方悄然出现在西北人的营地上。
伽蓝接到报讯,颇感意外,但旋即喜不自胜,亲自迎了上去。
西北军官都没睡,一直坐在篝火边,根据获得的一些很少的讯息,商量着攻敌之策。
龙卫统南下的目的主要是针对黎阳,而不是剿贼平叛,不是打仗,所以伽蓝手上没有河北的军事部署图。军事部署图属于帝事机密,非征伐不会授予,非卫府级别也不会授予,即便是鹰扬府官长,手中的地图也仅限于镇戍地区。伽蓝的级别根本不够接触这类机密,所以他现在两眼一抹黑,连安德城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游元是御史台大臣,肯定也不知道河北的军事部署,或许连河北的地形都不熟悉,但没有关系,他个人不知道无所谓,只要世家权贵拥有此等机密就行了。这就是游元的凭仗,所以他才敢下手夺取伽蓝的军权。
伽蓝和西北人既然两眼一抹黑,那就只能指望傅端毅和薛德音了,但傅端毅久离河北,薛德音过去主要在中央任职,两个人如今也是一筹莫展,所以龙卫统过河后,为了安全,干脆不扎营了,三个旅轮流休息,处于战备状态,以防不测。
苏定方再次出现,西行、江成之等人都很高兴,对其非常亲热,而傅端毅和薛德音则是暗自佩服伽蓝,谁能料到,他竟然就寻到了一个愿意出手相助的河北人。
苏定方从怀里掏出一份地图,恭敬奉上。
伽蓝急忙拜谢,然后接过地图,由江都候和阳虎各执一边打开,西行和布衣等人则举着火把围了上去。
地图以永济渠和大河为轴心,周边郡县全部囊括其中,城镇关津驿站一目了然,以河北高鸡泊、豆子岗和山东长白山为聚集地的各路叛军也清晰标注。
以伽蓝等人的阅历,一眼看出这是一份局部拓印图,其原图肯定是大河南北的军事部署图。众人暗自吃惊,以苏氏之力根本不可能获得这份地图,由此可见苏轼背后世家权贵的势力之大。
傅端毅看到伽蓝投来疑惑的目光,低声说了一句,“冀城刘氏。”
薛德音迟疑了一下,补充了一句,“山东大儒,刘氏为尊。”
伽蓝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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