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电闪雷鸣,一场暴雨倾盆而下。黎明之后,雨势渐小,伽蓝带着龙卫统飞驰出城,气势汹汹地冲到城南八里外的慈恩寺下,摆出攻击战阵,做出攻击态势,咄咄逼人,摆明了就是要激怒王仲伯,并以此举告诉黎阳,魏郡独孤震已经与他们彻底划清界限,假若黎阳举兵叛乱,安阳则挥军进击,不惜代价也要戡乱平叛。
然而,伽蓝没有想到的是,他自以为可以控制局势发展的这步“棋”,没有激怒王仲伯,也没有威慑到黎阳,反而把独孤震给激怒了。
独孤震与亲信僚属、与李大师、傅奕、魏征等河北名士商讨了一夜局势,疲惫不堪,刚刚合上眼打个了盹就被柴绍喊醒了。得知伽蓝带着军队出城了,既没有向他禀报,也没有与魏征、柴绍商议,不禁勃然大怒。
伽蓝自作主张,自以为是,骄恣跋扈,为所欲为,眼里根本就没有独孤震这位皇亲国戚,更无视当前局势对各方势力所造成的巨大危机,如此恣意妄为,就像一头横冲直撞的野牛,必将危害到他们对局势的掌控,一旦局势失控,他们损失的不仅仅是个人和集团的利益,甚至还有身死族灭之祸。
独孤震出离愤怒,脸色极度难看,但很快他就平静下来了。
不久之前,远在关西终南山的楼观道法主岐晖来信,其中特意提到了伽蓝背后的复杂关系。伽蓝是敦煌圣严寺慧心和尚的弟,在西北沙门中辈分较高,此番东进中土,必会得到西北沙门的帮助。同时,伽蓝又是裴世矩和薛世雄非常器重的亲信,无论在中枢还是在军方,他都能得到高层权贵的照拂。换一个角度来说,伽蓝代表了西北沙门的利益,代表了当权改革派势力。现如今皇帝钦点伽蓝为禁军骁果,将其从万里迢迢之外的突伦川召至行宫,随即又在二次东征之刻遣其南下黎阳,很明显,皇帝赋予了伽蓝特殊使命。
独孤震不能不慎重地看待伽蓝的“独断专行”,不得不从伽蓝的言行举止中寻找到皇帝和中枢的真实意图。目前有一点可以确定,皇帝和裴世矩牢牢掌控了大局,站在巅峰位置上俯瞰局势的发展,静待各方势力在局势发展中“大显身手”,然后以雷霆之势诛杀叛逆,铲除异己,为改革的加速推进扫清障碍。
这是帝国高级官员们和深谙权争的世家权贵们对帝国当前政局的解读,但独孤震看得更深,想得更复杂。独孤震是皇亲国戚,是今上的舅舅,他所承担的戍卫国祚的重任,他对帝国的守护之责,要远远大于其他人,比如皇统继承,既是事关国祚兴衰的头等国事,也是皇帝的家事,而这件事普通大臣不敢涉足,中枢大臣却是不得不涉足,而像独孤震这样的皇亲国戚,却必然要牵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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