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很简单,一旦双方联手,保守势力大增,必能对杨玄感及其同党施加影响力。杨玄感等主谋是没有退路了,但追随他的那些地方官员和中下级军官还是有退路的,还是有理由为自己脱罪甚至戴罪立功的,如此一来,杨玄感的军心大luàn,裴弘策和韦津就能寻到机会以弱胜强。一旦平叛大功给保守势力拿到了,那么风暴过后的清算就不是由皇帝和改革派主导了,保守势力完全有能力以自己强劲的优势与他们抗衡到底。
到了那一刻,伽蓝的罪责就严重了,保守势力为了反击改革派,必定把反击之火从伽蓝的身上引到裴世矩的身上,而这把火必定会烧毁伽蓝,裴世矩恐怕也难辞其咎,无法独善其身。
裴弘策似乎料到伽蓝会拒绝,抚须而笑,目lù告诫之意。你可以不参与,但你不能背叛我,不能在我背后下刀子。实际上,他找伽蓝深谈的目的就在如此,只有谈明白了,把相关利害说清楚了,伽蓝就会做出正确选择,才不会背叛他。
伽蓝无奈,郑重做出承诺。
回到营帐,傅端毅、薛德音、西行等人围上来,询问军议内容。
禁军龙卫的攻击位置处在净域寺和金谷之间,承担着配合河内郡丞柳续所率的八百乡勇阻击叛军的重任,确保西京大军和己方主力不会被叛军分隔。西行、江成之、布衣、卢龙等人都很兴奋,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干一场。这一仗若是打赢了,那每一颗头颅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功劳啊。
“接下来每仗必败。”伽蓝神情冷峻,声sè俱厉地警告道,“龙卫统已经折损九个兄弟,伤了三十多个,损失非常大,若是再有伤亡,唯你等是问。”
众皆愣然。每仗必败?那还打什么打?干脆渡河去河阳算了。
“伽蓝,出了甚事?”西行小心翼翼地问道。
“有些复杂……”伽蓝简略分析了一下局势的变化,“以某的推测,明公危在旦夕。”
崔氏肯定对裴弘策的“背盟”深恶痛绝,河内司马氏既不想卷进皇统之争,更不想与皇帝的政敌做朋友,可以预见,双方会谈崩,而关陇人会发出威胁。面对威胁,山东人必然反击,其结果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你没有警告明公?”傅端毅焦急问道。
伽蓝苦笑,“明公警告了某,所以……明公即便相信某,但出于谨慎,暂时也不会把我们留在他的身边。”
傅端毅气颓叹息,“明公太大意了。”
“不是大意,而是自大。”薛德音冷笑,“他以为捏住了山东人的脖子就可以生杀予夺,岂不知却是自寻死路。”
二十九日清晨,崔逊飞马赶至禁军营帐。
上午,司马同宪也寻到了伽蓝。
两人讳莫如深,只谈军情,征询伽蓝对战局的看法。伽蓝实话实说,杨玄感会全力攻击,而西京大军不会倾尽全力,要预留后手,假如裴弘策能在侧翼给予其有利支持,这一仗尚能勉强支撑几天,但接下杨玄感会预感到危机的bī近,必然兵分两路,以最快速度杀奔关西。关西空虚,无兵可守,杨玄感必能一击而中,然后战局就复杂了,难以预料。
“何策才能拖住杨玄感?”两人都问了同样的问题。
伽蓝直言相告,“每仗必败,连战连败,让杨玄感坚信,只要他再攻一次就能全歼西京大军,于是他就会持续攻下去。”
崔逊微笑而去。司马同宪则和颜悦sè地与伽蓝聊了几句家常,这才告辞而走。
崔逊和司马同宪非常愤怒。裴弘策的“背盟”不是不可原谅,韦津和李丹的胁迫也是情理之中,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关陇人遏制和打击山东人的决心始终如一,任何时候,每一时每一刻,关陇人都在想着、实施着打击山东人的策略。
既然如此,那就奉陪到底,但在反击之前,两人必须打探一下伽蓝的口气,千万不要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破坏了皇帝和裴世矩的整体谋划,那后果就严重了,不堪承受。
二十九日,邙山jī战。杨玄感不断向战场上投入兵力,其攻击势头一làng高过一làng。卫文升抵挡不住,首战告败。裴弘策在净域寺方向也遭到了猛烈攻击,全线失守,形势岌岌可危。
当夜,伽蓝求见裴弘策,恳求裴弘策让他带着四个西北狼兄弟扈从左右。裴弘策婉言拒绝。
三十日,邙山战场再度陷入血腥厮杀。
午时,净域寺防线失守,河内军队兵败如山倒。húnluàn中,裴弘策不幸阵亡。
西京大军的侧翼告破。杨玄感指挥大军左右夹击。卫文升再败,两千人马被围,韦福嗣被俘,其弟韦福奖阵亡。
河内郡丞杨续事见不遐,果断后撤。伽蓝率马军拼死阻截,保护杨续及数百乡勇撤到了大河之畔。
战局一边倒,西京大军不得不倾尽全力与杨玄感的十万叛军殊死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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