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摇手,“风花雪月,琴棋书画,经史子赋,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唯独注意一点,不谈西土局势,讳莫如深,让他们猜去。”
薛德音微笑点头,随即看看自己脏旧的白袍,“伽蓝,某这身服饰还是要换一换。”
“走,去我那里。”伽蓝虚手相请,“换件栗特人的白袍,再穿一双乌皮靴,腰间系一条宝石玉带,佩一把横刀,不,不,我觉得司马夫人的那柄长剑更好,古朴而锋利,更有中土名士之风。”
两人说说笑笑,走过栗特人的帐篷,远远便看到暴雪一路小跑着迎了上来。
薛德音颇为忌惮,脚步顿时停下。暴雪很不客气,冲着他仰首就是一声雷吼,两眼内更是露出森森杀气。
伽蓝俯身亲热拍拍暴雪,“大郎君要和我们相处一段时间,未来要同舟共济,无须这样戒备。”说完轻抚暴雪的颈毛,让它放松下来。暴雪绕着伽蓝转了几圈,随即昂首挺胸地走在了前面。
薛德音小心翼翼地靠近伽蓝,“这只雪獒很有灵性,来自大雪山?”
“它是大雪山的神獒。”伽蓝笑道,“它救过我的命,不过它天性凶残,杀人无数。”
薛德音惊惧地看了暴雪一眼,说道,“今天突厥人的那只黑獒更可怕,像幽灵一般,望而生畏。”
“它叫梦靥。”伽蓝说道,“相比暴雪,梦靥就像一只温驯的小羊羔。苏罗把它当宠物养,暴殄天物了。”
“伽蓝,你和那位公主的关系似乎非同寻常。”
“苏罗是泥厥处罗可汗的女儿。”伽蓝叹道,“在牙帐,她的处境非常不好。”
薛德音已经从仲布衣那里听说了这两年西土发生的事,所以伽蓝的这声感叹他听得懂。“你是东土汉儿,她是西土胡虏,你是西北狼锐士,她是突厥公主,正常情况下,你们连见面认识的机会都没有,但你们为何……”
“这个故事有些长。”伽蓝笑道,“如果先生有兴趣,今夜我们不妨煮铭对弈,秉烛夜谈。”
“你这里有茶?”薛德音很是惊喜。
“我没有,但大叶护有。”伽蓝站在帐帘外,虚手相请。
“甚好,甚好!”薛德音急忙说道,“夜深人静,你我再煮铭细谈。”
薛德音掀帘走了进去,随即传来他诧异的声音,“七娘,小妹……”
伽蓝一脚踏进,看到司马夫人和一个白衣少女正匆忙起身,翩翩却在手忙脚乱地收拾散落在毡席上的书卷和纸张,雪儿独自坐在角落里玩着黑白棋子,全身贯注,对身外之事充耳不闻,就连伽蓝进来都没有抬头。
伽蓝躬身致礼,“辛苦夫人了。”
司马夫人淡淡笑道,“翩翩聪慧伶俐,学得很快,过段时间她就能与我们正常说话了。”
伽蓝一笑置之。司马夫人善待一个胡儿舞姬固然有感激之意,但更多的还是试图以此来拉近彼此之间关系,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为了一家人的性命,昔日高不可攀的贵妇人今日沦落到拉拢一个胡儿舞姬,其背后之辛酸苦痛可想而知。
众人分宾主坐下。翩翩忐忑不安地站在伽蓝身后。未经主人同意擅自做主让外人进帐是不允许的,但司马夫人为人和善,对她又很好,难以拒之帐外。
伽蓝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说道,“翩翩,你既然喜欢学东土话,那就好好学,司马夫人是最好的师傅,跟着她能学到很多东西,也许有一天你有机会去东土,就能用上了。
翩翩心喜不己,乖巧答应。伽蓝手指雪儿,嘱咐道,“石伯与黑突厥人有些过节,这些天不宜露面,我也很忙,雪儿就托付给你照顾。如果忙不过来,就请夫人和薛家的这位小娘子帮忙。假如有人问及雪儿的来历,你就推到我身上,切莫说出石伯与她的关系。”翩翩小声答应了,走到一边照顾雪儿。
“夫人看到突厥人来了,心中难免不安。”伽蓝转而用东土话说道,“其实目前形势的确不好,所以我特意寻到大郎君,请他相助。”
司马夫人面露疑色。大郎一介儒生,年青时虽也习过武艺,但中看不中用,上不了战场,更杀不了人。
伽蓝西北口音较重,看到司马夫人与薛七妹都是疑惑之色,以为自己说快了,对方没听懂,随即又说了一遍,“你们不要担心,大郎不是随我去杀人,而是去赴宴喝酒,并稍稍展露一下他的渊博才学,让那帮野蛮人也长长眼,见见世面。”
司马夫人微笑颔首。薛七妹觉得伽蓝说得甚是有趣,嫣然一笑,百媚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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