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泰低着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直娘贼……”江都候忿然骂了一声,转身就走。
西门犹豫了片刻,和身边几个兄弟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齐齐躬身唱诺。
高泰退后两步,微微躬身,然后拉着方小儿,与众人向弩台方向走去。弩台里的几个河北卒正急步赶来,显然这边的争执惊动了他们,打算过来助拳了。
这时四个披甲的汉子匆匆走过来,其中两个还带着伤,看到高泰他们聚在一起小声交谈,眼里齐齐露出鄙夷之色。
“戍主,这些河北贼虽然强悍,但个个桀骜不驯,我担心……”
一个手臂受伤的短须汉子尚未说完,布衣便举手阻止了,“非常时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四个披甲汉子相视无语。
布衣面向西方,望着遥远的天际尽头,眉头深皱,忧色重重。
自大隋征服吐谷浑,尽取其地,置西海、积源、鄯善、且末四郡以来,朝廷便下旨徙谪天下刑徒戍边,这两年尤以河北、河南和山东三地的贼寇为多。
天马戍下辖六个烽燧,戍两百里边境,按编制每戍五十人,每烽燧配烽卒一名,烽子五人,但实际情况是,天马戍只有正副戍主和六个烽卒是鹰扬府卫士,余者皆为配发刑徒。戍边力量太弱,鹰扬府迫不得已,只好下令征用刑徒为烽子。
西域地广人稀,环境恶劣,兼之胡虏众多,刑徒如果擅自逃亡,十有都是死,所以逃跑者倒是不多,但因战斗、疾病等死亡者却是日益增多。天马戍本有刑徒三十多人转为烽子,至今不过就剩下了十二人,西门辰就是其中的幸存者之一。高泰、方小儿等人却是两个月前刚刚抵达天马戍的河北重犯。这一批重犯有十七人,都是反贼,前日还戴着镣铐在戍垒劳役,昨日却因为阿柴虏入侵,不得不临时征用。
这批反贼悍不畏死,骁勇善战,正是得益于这支“奇兵”的强悍战斗力,天马戍才顽强坚守了一天,但损失惨重,四名烽子和五名河北刑徒战死,八人身负重伤失去战斗力,今天能继续作战的不足二十人了。
“戍主,滞留戍垒的三个商队中有十六名护卫,二十多名青壮,大都是栗特人、于阗人和吐火罗人,还有几个天竺人、大食人和大秦人。”一个矮壮的披甲戍卒建议道,“今日生死存亡之刻,他们也应该上阵杀敌。”
“戍垒一旦失陷,那些杀红了眼的阿柴虏不会放过他们。”另一受伤的戍卒支持这一建议,“戍主应该告诉他们,如其心存侥幸,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死里求生。”
布衣微微颔首,正要说话,就听到空中传来激昂的号角声。
众人齐齐抬头望向身处五丈高的瞭望哨。
一杆黑色狼头信号旗映入众人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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