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晚!”冉颜倏地从榻上坐起来,夜风拂过,额头、背后都泛着凉意,已然被汗水浸湿。
“娘子又做恶梦了?”邢娘听见声音,急忙端着灯从外间过来,挑开竹帘,看见拥被坐着的冉颜,便将灯放在一旁的矮几上,在她身侧跽坐下来。
就着微弱的光线,邢娘见冉颜额头上晶亮的汗水,掏出帕子替她拭了拭,“娘子自打病愈便夜夜惊醒,得去寺里烧香才行。”
“邢娘,你可知道阿晚是谁?”冉颜皱眉问道。她猜测,这是原来记忆中极力要淡忘的事情,又或者这俱身体有选择性失忆之类的病症。
邢娘神色一黯,叹了一口气道,“老奴知道这事情成了娘子的心病,原都已经忘了的,怎的又想起来?”
冉颜抿唇不语,目光定定的看着邢娘。
邢娘见她神色坚定,知道也没法子瞒着,便道,“晚晚是殷府四娘,与娘子交好,后来患上恶疾归天,娘子因此伤心了大半年,身子也渐渐不好了。”
“只是这样?”冉颜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来,曾经还有一个交好的女子叫做殷晚晚的。有些人心智脆弱的人,经历可怕或者悲伤的事情都会潜意的识屏蔽掉这一段记忆,也就是俗称的选择性失忆,如果事实真如邢娘所说的这么简单,怎么会出现这种病症?联系梦中看见的画面,冉颜觉得,选择性忘记,更大的原因是恐惧。
邢娘沉默片刻,才道,“老奴记得,那日正是夫人忌日的前几天,老奴领着晚绿留在府里准备夫人忌日的东西,您带着歌蓝去了殷府,可是回来时却不见了歌蓝,您也是晕着的,具体发生了生么事情,老奴当真不清楚。”
“歌蓝……”冉颜喃喃念着这个名字,难道在梦里看见沉水的女子就是歌蓝?
心里有了这个怀疑,冉颜问道,“还记得那天歌蓝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吗?或者,歌蓝平时爱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这个老奴倒是不甚清楚,或许晚绿会知道。不过,娘子平时不是最爱让她们穿着与名字里相同的颜色吗?歌蓝平素穿最多的,就是蓝色。”邢娘忧心忡忡的看着冉颜,又道,“娘子,天还早着呢,您别想了,再睡会儿,有什么事情等天亮了再仔细想。”
冉颜点点头,重新躺回榻上。
邢娘怕她再做噩梦,便将灯端到窗户边的矮几上,拉下轻纱隔断,这样一来整个空间便处在一个柔和的光线之中。
七年来,冉颜每夜必然会在噩梦中惊醒,但从来没梦见过这样没头没尾的画面,璎红色的纱裙,被素布缚住的面庞,凄绝的哭喊……
是殷晚晚?!冉颜惊住,如果那个女子是殷晚晚,那么一切都能说得通。也许原来的冉颜就是不小心看见了殷晚晚死于非命的一幕,被吓晕了过去,故而醒来之后潜意识里排斥这段记忆。
那么她之前的梦境,见到的女孩,和后来沉水的女子,就是不同时间段的同一个人。
殷晚晚说,她好痛,是哪里痛?当真是患了恶疾?
还有最后响彻在耳边的嘶喊,吐字含糊不清,却清楚的传达了她的情绪,绝望、恐惧、不甘。这样的情绪,是否说明她死的冤枉,是被人谋杀?
冉颜胡思乱想一通,将头尾勉强连起来,不过其中还有许多说不通,比如歌蓝为什么会失踪?歌蓝失踪之后,冉府又是什么态度?如果那个沉水的女子真的是殷晚晚,那么她的死,又是因为什么?
忘却了许久的记忆,不会平白无故的就冒出来。一般这种失忆,可能会被熟悉的人和事引发,也许是前几日再入殷府,才勾动这段记忆吧。
辗转了许久,窗外的朝阳渐渐升起,透过格窗的缝隙投射进来,冉颜没有任何睡意,便起身打开窗户。
清晨的气息凉爽中夹带着淡淡的水草味儿扑面而来,润泽而新鲜,这是江南水乡特有的气息。冉颜做了一会儿呼吸吐纳,看着朝霞遍布东方的天际,只是须臾便有道道阳光破云而出。
冉颜低头将灯吹灭,伸了个懒腰,听见脚步声便转过身来,正看见邢娘撩开帷幔。
邢娘看见冉颜,微微一怔,“娘子怎么起了?”
“昨日不是应了两个病患的约么?今天要进城去帮他们瞧病。”冉颜坐到妆镜前。
关于冉颜治病救人这件事,邢娘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她倒不是指望冉颜挣多少银钱,这样赚个好名声,以后也能嫁个好人家,就算冉闻想要联姻,也肯定会往上攀,冉颜名声越是响亮,攀上的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若是冉闻利益熏心或受高氏撺掇,真给配了一个十分不相配的,冉氏长老也不可能会同意,毕竟就算冉闻不要脸面,冉氏还是要的。
“唉,娘子帮人看病啊,能瞧好便瞧,瞧不好便给甩手给吴神医,怎么说他都是您师父,这个事情他担着,旁人也没有话说。”邢娘嘱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