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同治末年,太平军和捻军相继扑灭,内地大规模的战争逐渐结束,军饷的紧张程度略有缓解。于是,鸦片烟带给社会的严重祸害,又引起朝野有识之士的忧虑,要求禁烟的奏疏纷纷递进大内。朝廷再次禁烟。
世界上不管什么事情,倘若反复折腾几次,此事必定办不好;也不管多么大的人物,倘若他一而再地朝令夕改,此人必定没有威信。
禁烟,这样一场包含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在内的全国性的大事,如此禁而弛、弛而禁,它如何会办得好!身为九五之尊,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他如何能树立威信!因而,各地种罂粟的、熬制鸦片膏的,以及吸烟贩烟的人,全然不把禁烟的命令放在眼里,如同废纸般地看待那些皇皇上谕。
陈二狗此时尚不知情。陈二狗并无半点顾忌地告诉雷天易:“东北全省各地都有种罂粟的。澧县一带还不算最多,种植面积最大的在晋南曲沃、垣曲、运城那些地方。”
陈二狗摸了摸瓜皮帽说:“具体有多少亩地我也说不上,依我看,东北的好田好土总有一半种上罂粟苗了。”
这句话令雷天易大为吃惊,沉重的心绪又加重一分。他疑惑地问:“种这东西究竟有多大的获利?”
“获利大着呢!”一触及到“获利”二字,陈二狗顿时来了神。“我这几年在东北有的时候也收鸦片膏,按成色分上中下三等。上等一两二钱银子一斤,中等一两,下等七钱。收成好,一亩地可收鸦片膏五十斤到六十斤,最不好的也有三十斤左右,通常可收四十多斤,也就是说可卖到四十多两银子。若不种罂粟而种庄稼的话,即使种麦子,又收成好,一年下来,也只能得到三四两银子。若种包谷、高梁等杂粮,则只有一二两银子的收入。罂粟苗是先年秋天下种,第二年秋天收获,就按两年计,一年也可收入二十多两银子,是种庄稼的六七倍。”
“怪不得都种这号东西,不种庄稼了。”王开元恍然大悟。他举起酒壶,一边给陈二狗斟酒,一边问,“这东西怎么变成了鸦片膏的?”
“这很简单。”陈二狗笑着说,“每年七八月间,罂粟花凋谢半个月后,就有一个个小青包出来。这就是罂粟果。每天晌午过后,用大铁针将罂粟果刺三五个小孔,立即便有羊奶一样的东西从果内流出来,凝结在果皮外。过一夜,到第二天早晨,用竹刀刮下来,放进陶盆里,再阴于,变成一块块的。成色好的是黄黑黄黑的,不好的是乌黑乌黑的。这主要与气候土地有关。这就是鸦片了,但是生的。”
“有生的,就有熟的了。”王开元好奇地问,“熟的鸦片又是怎么制出来的呢?”
“有几种办法。”陈二狗以一种行家的口气说,“一种是煎熬。将生鸦片用木炭文火轻轻地煎,慢慢地熬。一种是发醇,像发面一样的,加一点酵母进去,让生鸦片发开,再放到风口里风干。第三种是将生鸦片放进陶罐子里,加进上好的山泉水,用火来煮。煮干后,再加水接着煮,一连煮干三次,就行了。这三种办法,手法不同,目的一个,都是用来去掉生鸦片中的杂质和那一股不大好闻的生气。熟鸦片是棕色的,顶好的熟鸦片有一种亮光光的感觉。熟鸦片烧成烟泡,吸起来,又醇又香,效力又大。”
王开元从来没有尝过鸦片烟的味道,听陈二狗这么说,禁不住问:“鸦片烟吸起来是个什么味道?”
[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