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默望着眼前的十七殿下,一时双唇轻颤,不知该如何说。
他环顾左右,只见四壁寒酸、灯影模糊,与眼前这位衣饰华贵的十七殿下实在不匹配。
像是因为冷而瑟缩了一下,那心头热涌的情感只一闪,苏子默已经冷静下来。
他低下头去小声道:“不敢劳动殿下。”
永嗔见他挪开视线,便知不妙,听他果然婉言拒绝,心里一沉,却也不算意料之外,仍是笑道:“你不愿说,那也随你。”并不迫他,又道:“若以后李尚德那些人为难你,你只管告诉我就是。”
苏子默愣愣望着摇曳的烛光,忽而道:“敢问殿下,为何对下官、对下官……”
永嗔提着笔,等他下文。
苏子默定定望着他,道:“子默虽会些诗词,然而都中人才济济,作诗写词比我精妙的不知凡几。我一贯只有这幅皮囊比旁人略好些,殿下又并非为此。既不是我的才华,又不是为我的相貌——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还要如此礼遇于我……”
永嗔料他仍是不能安心,大约有种突然收到很大的恩赐很怕后面藏了伤害的恐惧感。
他微一沉吟,自己仰着脸想了一回,边想边问道:“你可曾见过东宫殿下?”
苏子默不明所以,看他一眼,小声道:“下官点榜眼时,曾与同科状元、探花在乾清宫谒见过皇上与东宫殿下——只是天威凛然,下官并不敢抬眼看……”
永嗔“唔”了一声,慢慢研墨。
苏子默家所用的是半吊钱买来的石砚,与更为廉价的炭墨。
要用这两件家伙研出上好的墨汁来,极为需要细心和耐心。
永嗔舀来一勺清水,置入砚中后,右手握墨,手臂便轮彀似地转个不停。
直到清水逐渐变黑,趋于浓稠,他才悠悠道:“有人曾告诉过你吗?”
“什么?”
“你与我太子哥哥有几分相像。”
苏子默浑身一震,颤声道:“下官惶恐……下官蒲柳之姿、犬马之身,好比萤火微光,如何能与皓月争辉?”
永嗔只是看着那渐渐深浓细腻起来的墨汁,笑道:“你不必惶恐。倒不是长得像,而是眉梢眼角那一点愁绪有两三分相似。你既与他相像,我便见不得你发愁。”
苏子默呆住,想要窥探他的神情,却见这位少年皇子只是垂眸凝望着那一方砚台——丝毫不透露内心情绪。
永嗔又道:“人说‘相由心生’。我素来知道太子哥哥是个极好的人。你既然神色间能与他有几分相似之处,我便信你不是坏人。”
苏子默已是全然听愣了。
永嗔恳切道:“我料你心中不安,不知我究竟要如何待你。原本要认你做个诗词上的师傅,谁知竟差了辈,倒也正好——从今往后,私下我只以兄长待你,如何?”
不管苏子默心中如何五味杂陈,一时永嗔离开柳巷回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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