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着头想了一会儿,见天色已昏,玉兔初升,映得山郭间一片寒霜似的银光。
因提笔又在信尾添了一句诗,看时写的却是:
“山之高,月初小,月之小,何皎皎。”
写至此处,笔端墨凝,砚中水凝。
永嗔收好书信,派两名护卫即刻上路送信。
他自己呵着因写字冻得发红的指骨,笑道:“秦小哥这背用来写字正相宜。”
原俯身以背做书案的那羽林卫转过头来,黑瘦的脸上眉毛都结着一片冰碴儿,竟是秦白羽。
永嗔离开都中前,果然救了他的弟弟,却也防着他这弟弟日后惹出□□烦来,立时就丢给秦将军(就是那个受永嗔所托,引进异域君子兰为太子祝寿的秦将军)——让他弟弟跟着秦将军出海去了,这一去三年五载回不来的。
秦白羽只求弟弟活命,余者并不奢求,初时求肯被永嗔拒绝,以为再无活路,谁知峰回路转,惊喜之下,感激涕零——徒步跟随,一路护送永嗔到了北疆。
他被解了腰牌,不再是羽林卫。
从前学过的本事却没忘记,论武艺竟是这一骑队中最好的一个;且也算苦孩子出身,行走四方,不轨之徒的阴私手段,等闲瞒不过他reads;。
饶是莲溪一开始心里嘀咕,看秦白羽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这一路下来也服气了。
这会儿莲溪正冻得抱着手跳脚,缩着脖子遥望城门——夜色中,隔着纷纷扰扰的大雪,又哪里看得清楚。
他牢骚道:“爷,照我说,这惠远城的韩将军竟是个呆子。咱们千里迢迢赶到北疆,多么不容易。这都到了城门口了,那姓韩的也不知道来接一下——不求他亲自来接,至少派个人吧?咱们过怀朔的时候,那武将军可会做人多了……”
永嗔笑道:“你还想着让韩越来接?”立时赏了莲溪俩爆栗子,笑骂道:“叫你多读书,你只会看唱戏——就是看唱戏,那韩越也在戏文里呢!”
莲溪呆呆眨眼,“这姓韩的上了戏文里?”
“正是。太子哥哥书房里收着那戏文呢,戏名叫‘破柔兰’。你听爷讲给你……”永嗔倚在那高头大马旁,因探路的护卫久去不归,干等着既冷又无聊,众人便围拢过来,听永嗔讲故事。
这些羽林卫和随从跟了永嗔两个月,知道这位十七皇子虽然对外人高冷,对底下人却是嬉笑怒骂无所不至——颇为好相处的。
永嗔揣着手,靠在温暖的马腹旁,眯眼讲戏,“这一出破楼兰,说的就是韩越当初跟着父皇亲征,以少胜多,夺回惠远城的故事。戏里那柔兰王问‘后面率领众多人马冲过来的是谁’,他旁边的将领就答了,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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