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篇 (中)
永嗔笑道:“本王此刻就是说了, 只怕你家小姐也是信不及的。”
紫鹃碰了个软钉子。到底面对的是权柄赫赫的勇郡王,她也不敢再进逼。
永嗔望一眼高远深湛的碧空, 转着手上扳指, 笑道:“今日春光好, 请你家小姐游园。听闻你家小姐诗才敏捷,本王那园子正缺几首佳作, 倒要偏劳你家小姐了。”倒仿佛真只为诗而来,是紫鹃这丫头护主心切想多了。
黛玉隔着帘子听了, 又羞又怒,怒过又觉灰心。然而到底强不过这勇郡王, 不得不往无名园去,打起精神赏了一遍园子, 留诗一首,才得脱身。
永嗔接了底下人送来的诗作, 却见黛玉写的是:
名园筑何处?仙境别红尘。
借得山川秀, 添来景物新。
香融金谷酒,花媚玉堂人。
何幸邀恩宠,宫车过往频。
永嗔笑道:“倒是我勉强她了。”
苏子墨在旁看着,劝道:“殿下既然有心,何不遣人往林府求取?何苦还要每日寻出理由来, 赚林府小姐只言片语。”
永嗔正惬意地躺在无名亭长椅上, 遥望一湖碧荷含苞待放,他呷了一口香茗,轻轻晃着翘起的双腿, 舒服叹道:“长日漫漫,急什么呢?”
黛玉深知勇郡王殿下不过是借着学诗的名头,拿她消磨时光。黛玉顾忌父亲,无法生冷拒绝,索性便一心教诗,热诚相待,又要紫鹃传话,道是:“既要作诗,就拜我为师”。
永嗔并不在乎师徒名分,只当黛玉是要占他个身份上的便宜,好心里舒服些,便一笑应允了。
黛玉自此如常给他写出解诗的作法和要求,还把自己的诗集珍本借给他,又圈定阅读篇目,批改他的习作。然而黛玉心中却已是斩断情缘。盖因既有师徒名分,如何再有姻缘?想来这郡王也不过是拿她解闷。自今儿后,她只守着林府便是。
如此忽忽二年,永嗔于诗词上也大有进益。偶尔也能仿出与黛玉之作不相上下的佳句来。
这日黛玉接了勇郡王的习作,却见是由她那一首咏菊来的。
她原是作过一首咏菊,诗曰:
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
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
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
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谁知这郡王殿下的诗,一般也是写菊,诗曰:
玉手移来霜露经,一丛浅淡一丛深。
数去却无君傲世,看来唯有我知音。
黛玉见了这诗作,先是心中一热。平心而论,她对永嗔的态度不可谓不傲。若是换个女子来,得郡王殿下如此逢迎,只怕早已委身相许。是以黛玉见了这诗,难免会觉得是永嗔借诗传情。她捧着这一页诗作,呆坐阶前,双目含泪,泥胎木塑般出神了半夜。疑心,难道竟是她从前错怪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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