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枝吹一口碗里的水才道:“你提了数次这布庄,难道卖出布匹来,还是你们两家分账不成?”这伙计也坐下来,笑嘻嘻道:“分账倒不是,只是我们和隔壁本是一家,这两家生意好了,年底的分红也要好看些,自然要互相帮衬。”
汪枝的手一抖,里面的茶泼了出来,伙计忙拿过手巾给他擦:“客官,可是这水太烫,也怨小的,怎么就忘了给您吹一吹。”汪枝平复一下心情才道:“你是说,这隔壁的布庄和你们这间铺子是一个东家?”
伙计笑嘻嘻道:“两家连掌柜都是一个,我们私下都说,这是哪里来的商人,怎么小气到连掌柜都只用一个,生意再好,年底的分红顶多也就多分那么二三两。”汪枝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郁,这些年来,所有的账册上,都是说这两间铺面租给不同的人。
这中间肯定是有什么猫腻,汪枝使劲让自己平静下来才问:“不过我看这铺子也极赚钱,就不知道这一年的租金要多少?”伙计眼看着铺子门口,嘴里回答:“这两间铺子租的便宜,听说两间一年也不过两百五十两,前面那家,比我们这间还小一些,一年都要一百五十两。”
这话让汪枝有些气血上翻,现在连这租金都骗了,这几年可都是只有一百五十两的租金,这中间一百两去了哪里那是可想而知的。纵然汪枝认为,下人们从中落些好处也是应该的,可这样明目张胆的落好处,正当自己是死人吗?
伙计看见门口走进人来,又迎上前去招呼,进来的是老张,径自走到汪枝跟前:“大爷,这店里的掌柜不在吗?”老张既做了采买,这铺子的租金也是他来收,自然要和掌柜打交道。
汪枝此时恨不得一步就跨回家,问老鲁个清楚明白,已起身对老张道:“掌柜的不在,我买了两个火腿,你拿着一起回去吧,别的零碎都不用买了。”好端端的,怎么买两个火腿,但老张还是上前背起火腿,伙计见是汪枝的下人到了,忙相帮着老张把火腿背上去,送他们出门,嘴里还说:“下回来就是熟人了,可一定来啊。”
老张应了,抬头见汪枝走的又快又急,心里十分奇怪,大爷从来不这样,急忙追上去道:“大爷,马车在那边呢,这边不好赶进来,我让小厮在那看着马车。”汪枝这才觉出今日这样十分冲动,停下脚步往另一边走。
见汪枝皱紧眉头,老张有些奇怪地问:“大爷,是不是那伙计不知道您是这铺子的东家,冲撞了您?”汪枝摇头:“老张,你说说,我可是那种刻薄的主人?”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老张有些难以回答,过了会儿才道:“大爷,要说这做主人,从老爷那时候起,就是宽厚的,不然当初小的家败时候,并不是没人比这边银子多的,小的就是看在老爷对下宽厚才投到这边的。这么十来年过来,小的真心觉得,小的当年的主意没错。”
说着老张还待继续表下忠心,熬了这么十来年,好容易熬到新大奶奶进门,给自己委以重任,怎能不趁机表表忠心?把这个采买长长久久做下去?却见汪枝大踏步往前走,老张急忙追上去,努力思索到底哪句话说错了?毕竟比不得老鲁常在汪枝身边,要知道老鲁说一句,从没见汪枝皱过眉。自己定要十分努力才是。
汪枝这一路上都在盘算着该怎么说,因了鲁婆子是汪太太身边得用的,汪太太对这两口子十分信赖。汪枝自然也是如此,可是今日的话打破了汪枝这种信赖,一百两,整整一百两的差价,这几年下来,谁晓得他家攒了多少银子,这样的下人,实在是。
已经看见自己家,老张从车辕上跳下来,掀起帘子就去扶汪枝:“大爷,到了。”老鲁自从被调来守门,平日都是无情无绪的,特别是今日看见老张伺候着汪枝进城,心里更加愤怒。约来自己兄弟来商量怎么套口词,兄弟在那主张让他离开汪家算了,毕竟汪家也没多大油水,现在这个奶奶看来又是厉害的。
老鲁听了兄弟这番话大怒,骂兄弟怎么全想不出主意,两兄弟拌了几句嘴,老鲁正准备把兄弟赶走,就见汪枝的马车回来,忙迎上前。
汪枝下车看见老鲁,眼神不由一冷,让老张把马车赶回去,也不理老鲁就往宅子里面走。老鲁见汪枝这样,用手摸一下脖子,是不是就按兄弟说的,索性离了这里,可是这一时还不知道投向哪家才好?
汪枝匆匆往宅子里面走去,回到房里才知道黄娟往汪太太那里去了,倒有些懊恼今日有些被激怒,竟忘了礼节,也换了衣衫前去问候汪太太。
刚踏到上房台阶就听到传来笑声,汪枝掀起帘子面上带上笑容进屋,见汪太太坐在窗下,面上带着笑容,汪枝上前行礼毕才道:“母亲今日觉得精神好些?”黄娟已经笑了:“方才老林来,说要给二叔说亲,我在这里和婆婆说,婆婆听了心里欢喜。”
提起汪栋,汪太太总是欢喜的:“我年纪这么老了,你二弟还小,这几年还要靠着你们夫妻俩帮衬呢。”汪枝笑一笑就道:“母亲说的是,只是有件事,”汪枝刚要出口就看见鲁婆子,迟疑一下才道:“母亲还请把鲁妈妈请出去,儿子想和您说件事。”
鲁婆子和汪太太交换一个眼神,鲁婆子就走出去,黄娟也想出去,汪枝示意她留在房内,才把在城内铺子里听到的事对汪太太说了,说完又道:“若是小数也就罢了,可是这整整一百两银子,又是这么多年,这笔数目不小,儿子觉得还是该好好查下鲁家的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