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不愿被人说她高攀,可是他这样看着她,令她心里一片混乱。自尊到底抵不过蠢蠢欲动的情绪,她“哼”了一声,说:“算了,你既然主动坦白,我就原谅你了。”
等他们回到基地的时候天色已晚,她担心被人撞见,于是便在岔路口跟他再见。
他说:“我明天给你打电话。”她连忙摇头:“不好。”他赌气说:“那么我明天来找你。”她只得让步:“好,明天你给我打电话。”他这才笑起来。
走了很远,她回头看,他还站在那里望着她,仿佛他会那样子一直望下去。她手里拎着芒果,沉甸甸的,可是甜香沁人。
她向宿舍走去,路旁种着夜来香,花香浓烈;沿阶草长得绵软如毯,草丛里传出虫子的轻鸣声。她不知为何步子十分轻快,心也轻快得想要唱歌。她想起儿时听过的小调,最后一句是:“月亮照来水淌淌”,那月色果然如水一样,照得人心里都温暖起来。
推开宿舍的门,她一面笑一面说:“瞧我带什么回来了。”她高高地将芒果举起,宿舍里的人全都抬起头来看着她,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她觉出异样来,惊诧地问:“怎么啦?以往看到吃的,你们都会扑上来的。”
仍然没有人说话,只有家宜慌忙地走上前来,问她:“今天你和5579约会去了?”
她的脸蓦地红了,没想到还是被人看到了。见鬼,她以后还怎么做人!她说:“不是约会--我们只是去……买了水果。”众人的目光终于令她纳闷起来,她望着家宜,家宜叹了口气:“5579没有告诉你,他叫什么名字?”
她被家宜弄糊涂了,迟疑着答:“他只说他叫清渝。”
家宜转开脸去,对室友说:“你们瞧,我就说钦薇不知道。”
她彻底糊涂了,追问:“他怎么了?5579到底是什么人?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郑书媛终于插了一句话:“钦薇刚来,确实不知道。”
余安丽不紧不慢地望了她一眼,微讽道:“那她总该听说过,基地里面有这样一个‘天字一号’的人物。”
天字一号?她想起初来第一天就听家宜开玩笑:“唔,咱们这里有个‘天字一号’的人物。”当时她压根没往心里去,觉得他离她起码有着十万光年的距离--虽然身处同一个基地,但他是天上的鹰,而她只是地上平凡的蚁,那是她做梦也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人物……她的脸刷一下白了。
家宜轻声地说:“你才来不知道,5579就是慕容清渝,我们背地里只叫他5579。”
她好像一下子跌进冰冷的海水里,四周都是呼啸着席卷而来的滔天巨浪。他只对她说了他的名字,却刻意隐瞒了姓氏。慕容清渝,他竟然是慕容清渝。
她想起第一次的情形来,他要她将话线接往双桥官邸,原来那并不是拿她寻开心,他是真的要接话线--往家里。她紧紧咬着下唇,全基地都知道他是谁,独独她不知道,所以他骗她。他将她的无知当成好玩的事情,天之骄子一时兴起,逗她玩玩,将她耍得团团转……想必他憋笑已经快要憋出内伤来了吧。
她紧紧攥着手,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这样--这样恨一个人,恨不得立刻将他揪到面前来质问。她被捉弄,被他这样捉弄……她恨死他了!
睡到半夜时分,屋子里静悄悄的,风吹来海的凉腥,大家都睡着了,除了她。窗口倾泻进好月色,像银色的缎子铺在那里。身下的席子让体温温热了,细细地一条条地烙在她的手臂上,烙出浅浅的印痕。怎么这样轻易就留下了烙印?可是,这样的印痕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明天醒来,就什么也不会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