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都是簪缨世家的家眷。谁家没有过装病的前例啊,为避事儿为争宠为了什么的都有,装病多好啊。病了往床上一躺,谁也甭找我,谁也甭来和我过不去。
夫人奶奶们面面相觑了片刻,神色不明。
“老人家年岁大了,身上各式各样的毛病就窜出来了。人一颓下来,便希冀着子孙儿女守在身边儿。子孙满堂环绕膝下,看着欢喜,心里头一欢喜了病也就好了一大半了。”
行昭总算是知道黎令清的倔气是从哪儿来的了。
他这母亲就是个顶倔的,当着方皇后的面儿,找她外甥女的茬子,还理直气壮又颇有替天行道的气势在里头。
行昭抿了抿唇,再开口时,唇色便有了些发白:“大抵是入冬天凉,阿妩的风寒也还没好透,怎好贸贸然就将病气儿过给太夫人...”行昭拿帕子揉了揉鼻头,再放下时,鼻头红彤彤的一片,一双眼睛水水泠泠的,眨了眨便望了别处:“这些时日,阿妩连太后娘娘也不好去拜见,做了东西都要先请顾婕妤拿开水烫了,去去上头的晦气,再送去慈和宫,以此聊表心意...顾婕妤,您说是吧?”
小顾氏一怔,这小娘子祸水东引的招儿使得炉火纯青的了...
心里腹诽,她却晓得她不能不接,不仅要接还要接得漂亮——皇帝决定宠不宠她,方皇后却决定她能得多久的宠,这是她在方皇后一次两次地帮扶之后得到的结论,她姓顾又怎么样,顾太后说话已经没人听了,不,顾太后已经说不出来话了,方皇后的话却显得振聋发聩。她既不傻,也不癫,就算不知道方皇后问什么要帮扶她,她却只能牢牢地乘着方皇后的东风,以达到直上青云的目的。
一道婉和了面容,放低了姿态,一道回笑应和:“是呢,太后娘娘凤体欠安,却总问‘这个装着薄荷的香囊是谁做的?’又或是赞温阳县主‘木匣子上的扇套绣得好看’...”
黎太夫人的后话被呛得梗在喉里,她总不好责问小娘子关心太后却不关注自家祖母吧?天地君亲师,天家可是在亲眷前头!
小顾氏接着话头岔开了,下头人也好做了,或三三两两关切问询“太后娘娘的身子可好些了?”,或是不着痕迹地恭维“皇后娘娘到底是一片慈母心肠,养出来的小娘子个顶个儿的好”,话儿终被越扯越远,行昭的面色却慢慢沉了下来。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贺琰看不透这个道理,贺太夫人却看得明明白白的,她算准了方皇后不敢下狠手对付贺家——在外头人眼里,无论这其中有着什么样的官司,行昭与行景都是姓贺的!
深入骨髓,亘古不变。
黎太夫人的突然发难并没给整个场面带来多么难以挽回的后续,连方皇后都没发话,小娘子一个人便将话儿给带走了,方皇后心里头大畅。照旧赏了几家人的膳,最后留下了方祈之妻刑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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