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昭恍然大悟!
动作不大,可一试就把陈家的反应试探出来了——陈显还没改变谋略。
“在选定王懋妃的封号吧。”行昭婉声出言,边转手给行明递了盏乳酪,边道,“要晋王懋妃什么位?四妃之首贵妃位?四妃里头还有两个空缺,却只有贵妃能加封号以示郑重。皇上什么时候透的意思?”
“就前几日。”行明忍着恶心喝了口乳酪,“三郎私心揣度怕是为了给豫王殿下增颜面。戏文里头还看少了,捧一个压一个的,算起来端王和豫王都是庶出,谁都不占优,往前王懋妃娘娘宫人出身,身份不高,可人家今时不同往日了,和淑妃娘娘可是平起平坐了,还压了一筷子头儿,可算是谁也不怵谁了,你们可得经心着点儿!”
行明说话直来直去的,倒是从来没变过,这些话也好摆在明面上说?
行昭笑一笑,亲手捻着帕子帮行明擦了擦嘴角沾着的乳酪。
皇帝云雾缭绕得快活似神仙,哪有心思想到这事儿。
行昭心里头有了个底儿,要留行明用膳,正巧六皇子也赶回来了,在正堂两个人碰了面儿,六皇子先拱手作揖,“三姨好。”
斯文败类的小样儿倒把行明闹了个大红脸,侧身避开这礼,又捂着肚子屈膝深福了福,顺势就推辞告退:“...最近六部都忙得很,阿妩好好陪王爷用顿晚膳...”
行昭拗不过她,干脆扶着她送到大门口。
两姐妹聊着聊着话题就拐到了别处去了,从亭姐儿说到了偏房妾室,行明说起妾室来是咬牙切齿,“托皇后娘娘的庇护,把我嫁到王家去,你是晓得的,我小时候我娘受那些姨娘多少气儿!要把我嫁到那起子没规没矩宠妾灭妻的人家去,我怕是早就进了顺天府尹了!”
行昭目瞪口呆地望着行明,随后就听见行明的解释。
“要不是我一把火把那些小妖精一块儿烧成灰,要不就是我拿着镰刀把那些女人的脑袋一个一个全剁下来!”
行昭赶紧捂住行明的肚子。
小孩子家家的,这些话就不要听了...
行明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言传身教:“有些话你那些公主嫂嫂、姑姑们是不好说的,以她们的身份也用不着担心。你自个儿可得留心着点儿,丈夫就一个,别人一争一抢就没了,长子一定要从正院夫人的肚子里爬出来,我宁可担些恶名那些通房丫头们一侍寝,无论与我多亲厚,我都会一碗汤药就赐下去,我不生,她们休想生!别人只要不当着我面儿骂,我就什么也不知道!”
王三郎是没有妾室,可他有通房丫头,时人眼里只要男人身边儿没妾室就算在女色上十分自持了。
通房丫头不算人,就算个玩意儿。
华灯初上中,行明珠圆玉润地上了马车然后渐行渐远,行昭静静地站在原处待了片刻。
无论是人,还是玩意儿,这辈子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儿喘着,这些东西就甭想进她的家门。
折身回去,和六皇子说起皇帝要晋王懋妃位分的事儿,六皇子反应一点也不惊讶,“...懋妃晋位一事绝对和陈家脱不了干系,陈显要捧二哥,父皇乐见其成。看起来陈家的打算尚且未变,可事无绝对,陈婼一步棋废了,陈家行事不可能再像往日那般平稳了。他自断臂膀舍弃原来的皖州知府,近日却下大力气打压罗阁老,罗阁老本就资历尚浅,如今的内阁行事大多都避在罗阁老未在的时候商议。”
陈婼一事尘埃落定,陈显行事之中反而较以往多了张狂和外露。
是手上握着的力气已经慢慢成形为拳了?
还是急不可耐?
还是被逼上梁山?
“我改日备上好礼去罗府拜访罗夫人。”
终究是因为罗阁老是行景岳丈缘故,陈显连争取他都嫌麻烦,直接打压。
行昭从善如流答道。
近日户部事忙,皇帝已经要到知天命的年纪了,修缮皇陵加固边北都要赶紧动起来,行昭看六皇子眉间有倦意,有些心疼,叹口气儿靠到六皇子身边儿去,“阿慎,你说,我们到底在争些什么?利?权?财?地位?”
“命。”
六皇子阖了阖眼,打了个呵欠,“我们争的是命而已,在农间乡头你我辛勤耕织一生,争的是命,身处闹市街坊你我算账卖货,争的也是命。老天爷把我们放在这个位置,要想自己活命,身边人活命,就要争...”
“那争到之后呢?”
行昭压低了声音问。
“阿妩,这个世上有比活命更要紧的东西。等争到了...你我皆要勿忘初心...”六皇子亦轻声回之,疲惫到了极点,反将头靠在行昭身上合眼入睡。
比活命更要紧的东西是什么?
问罗阁老,他八成会答是风骨与情操。
问陈显,毋庸置疑是地位和自尊。
再问贺琰,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活命更要紧的东西。
行昭和六皇子认为比活命更要紧的是什么呢?
大约是一颗本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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