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哭得没有办法,从胸里头抽气儿:“她手里头拿着景哥儿贴身的竹节傩滩玉佩...”
“母亲——”行昭一听大夫人还有中气说话,手指尖儿渐渐回暖。
大夫人一听是行昭的声音,如同抓住了稻草一样,从床上起身:“阿妩...你哥哥他...”话没说完,就拿着帕子呜呜哭起来。
行昭快步上前,抓住大夫人的手,语气十分沉稳:“母亲,您别慌,您慢慢细说。”
大夫人边哭边摇头,立在床沿边儿的月芳叹了口气儿,把行昭带进了内室,小声地将事情一一道来:“...外头来了个郑婶子,她说,她说她儿媳妇怀上了景大郎君的孩儿,大夫人一听就急了,赶紧让人把那俩带进中庭来,后来听她来龙去脉一说,大夫人偏头痛便犯了....”
月芳说得面有赧色,被逼到这份儿上,也不管面前站着的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了。
“那个郑婶子是什么身份?”行昭沉吟问。
月芳想了想说:“应该是个军户,她说她儿子在翼城当兵,如今家里头只剩婆媳二人。”看了眼行昭,心头诧异行昭的不动声色,更轻了声调地说:“那郑婶子一来就在我们府大门口撒泼打诨,带着她那儿媳妇,说是要找咱们家讨个说法。”
行昭眼神落在矮几上那一碗枝叶横斜的黄寿丹上,神色不明,想了想,吩咐月芳:“太夫人这几天身子不好,不好去叨扰她老人家。”又轻哼一声,“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呢。挑了正月十五来闹!侯爷与哥哥在哪里?”
“侯爷今儿个一早就入宫了,大郎君去城西拜访明先生了,都不在府里。”月芳态度越发恭敬。
“你亲去东跨院将二夫人请来。”行昭顾不了那么多了,自己不好说的话,二夫人却好说,无论如何一定要将这件事在晚上三房来请安前摁下来。
月芳放下心来应了一声,行昭出了内阁又坐在床沿,吩咐丫鬟去小厨房炖天麻乌鸡汤,细声细气地安慰大夫人:“哥哥是这样的人吗?哥哥才多大啊,说句不好听的,咱们府里的丫鬟们哪一个不是眉清目秀的,犯得着去招惹一个军户家的媳妇吗?”
大夫人手脚皆软,靠在软缎上,听着小女儿的话,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了外头有老妇人扯破喉咙的闹嚷声。
“我们郑家!三个儿子战死沙场啊!在外头保家卫国!留下来的家眷就这么被欺负啊!俺那早死的官人哟....你好歹也上来看看别人家是怎么欺侮我们的啊...”
又有年轻妇人的哭嚎:“景郎,你快出来啊!你不出来,阿金就要被沉塘了啊!”
黄妈妈按不住,叫婆子去架那两人,谁知手还没碰到那妇人的身上,就被那妇人喝退,“我怀着的可是你们贺家的骨血!是你们的小郎君!是主子!谁敢来碰我!”
行昭眯了眯眼,扭头望向窗棂外,大夫人一惊,赶紧捉住她,连声说着:“你是天上的云,她们是地上的土,这样的龌龊事儿,你别去掺和!”
“您放心...”
一句话安抚的话还没说完,庭院里就响起了另一个软媚的声音,“这是在做什么呢?大过年的,哭天抢地,也不嫌晦气得很。”
是万姨娘,行昭缄默半晌,终是拍了拍大夫人的手背,便起了身抬脚往外走:“您放心,过会儿二婶就来了,您偏头痛还没好,让月巧过会儿服侍您将鸡汤给喝了。”
大夫人拦不住,头又疼得厉害,伸手去拉,没拉住,便又捂着帕子哭起来。
行昭穿过院堂,绕过喜上眉梢影壁,有一个穿着深蓝色麻布衣,在脑后挽了个纂儿的五十来岁老婆子,跪在地上正哭天抢地,另有一穿着一身俏桃色高襟平襦的,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俏媳妇拉扯着前头那老妇人的衣角,哀哀地哭。见有人出来了,连忙抬头望,一看却是个七八岁的小娘子,不由得怔了怔。
行昭扫了一眼地下,眼神却落在,靠在朱栏上看笑事的万姨娘身上,开口凉凉地说:“晓姐儿的病可好了?姨娘好歹日日去菩萨面前拜拜,戒一戒这多口多舌的毛病,您可积点德吧,兴许七妹妹的病便能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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