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末的京兆,压抑着一种异样的气氛,若有若无的流言已经隐去,朝臣对李妃、五皇子之事讳莫如深。
就连是二皇子一系的官员也没有痛打落水狗的动作,陈知浩和张星华在春熙宫这事上保持了沉默,京兆官员们都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沉寂。
这个时候的朝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序、安定,实因每个人都在观望紫宸殿的动静。
冬至夜宴后第三天,中书shì郎李斯年自杀身亡,死状安详,甚至嘴角还含着一抹笑意。
在得知李妃暴亡的消息后,他也没有了生的意趣,趁着长泰帝的shì卫放松的时候,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喉咙,没几下就咽气了。
他一死,shì卫们自然就从李家撤了出去,他们还得向长泰帝复命和请罪。
因为李斯年的死,李家上下一片动乱惊慌。李夫人听到李斯年的死讯,跌跌撞撞地闯进了书房,眼眶有泪在打转,却迟迟没有落下。
当看到李斯年嘴角的笑意时,她瞪大了双眼,泪水打转得更厉害了。
割破喉咙那样的剧痛,他竟然还会笑着!就算是死,他也心心念念地追随那个女人,这是他觉得幸福的事情!以死徇情,却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到死,他还要在自己心口上再插一刀!
人之已死,其情也悯,其言也哀。但这一刻,李许氏不知道哀悯些什么。
她看着李斯年的尸体,心里空空落落的,耳边仿佛听到有人在吟唱“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一生,她都不可能等得到了。李许氏缓缓合上了眼,一直打转的眼泪终于从眼角落了下来,不止不绝。
这眼泪,是哀悯自己啊!
李家发生的事情,已经没有多少人会在意了。在朝堂官员的心目中,李斯年及其相关的一切,已经从朝堂抹去了,对于一个戏份已经结束的人,他们不过多投半点关心。
就连是五皇子,他们都不再提及了,何况只是一个中书shì郎?他们更关心的,是冬至夜宴后京兆的格局,他们更关心,是谁将会坐上那个位置。
被圈禁在五皇子府的上官长治,终于结束了多日的哀吼,他已经声嘶力竭。而那些shì卫,竟然像个聋子瞎子一样,不管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们都不曾说过一句话也不曾有过半点sè动。
在挣扎不甘了这么多天之后,上官长治几乎要崩溃了,他知道自己被长泰帝厌弃了,甚至遗忘了,不然这些shì卫不会是这个样子。
“殿下,别这样子了,我们安安稳稳地在府中住下来吧,等皇孙生下来,皇上说不定就会改变主意了。何况还有父亲呢,父亲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出去的。”郑少宜哭着说道。
这几日,她的眼泪水就没有停过。明明前一刻她还在重华殿参加冬至夜宴的,皇上也当众期待了皇孙的出生,怎么现在就被圈禁在府中了呢?
她想不明白,自然就不可能有任何办法。惊惶无措之下,她只能想到自己的父亲。在她的心目中,她最依赖的父亲一定会有办法救她们出去的。
“对,还有岳父,岳父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出去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你说得没有错。”上官长治听到郑少宜这句话,眼神猛地亮了起来。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情势艰险,就越要冷静,他要冷静下来,只有冷静,才有可能挣得一线生机。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岳父,户部尚书郑濮存,户部尚书掌天下之财,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原本上官长治对哭哭啼啼的郑少宜很不耐烦,现在自己能不能出去,就靠自己这位皇子妃的娘家了。想到这,他小意地安慰她:“你也别忧心了,好好养胎,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只要还能出去,只要还活着,就一定不会输,就还有希望!上官长治这样告诉自己,冷静下来的眼神越发yīn鸷。
上官长治正满心希冀着的郑濮存,终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感受着这满室满府的沉寂,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夫人,叹气之后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和夫人,已经这样坐了两个时辰,相顾无言。
冬至夜宴后发生了那么多的变故,郑濮存早就打听到了事情的缘由,他怎么都想不到李妃竟然会和李斯年sī通,现在五皇子和五皇子妃已经受其累,被圈禁在皇子府中了!
他相信这一定不会是真的,这肯定是有人在设局诬陷,就是为了往五皇子身上泼污水!
出事的第一时间,郑濮存就已经给长泰帝上书,为五皇子请罪和求情,可是长泰帝却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当众斥责他“教女无方,家教有失”。
尽管如此,他还是为五皇子四处奔走,联系原先五皇子府的势力,想要集合他们的力量,去向皇上求情,只求五皇子不被圈禁。
但是那些官员个个都闭门不见。墙倒众人推,事涉宫闱yin乱,谁敢再沾惹半点?就算是为了从龙之功,也要有命去享才是!
这些官员袖手旁观,郑濮存也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他又怎么会这样落力为五皇子府奔走呢?
明天,再去奔走奔走吧。如今只能尽微薄人力了。
想起那个自小备受宠爱的小女儿,郑濮存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她的一生也就这样了,他们身为父母的,连再见她一面都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