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则远等人在西宁道为沈瑶送嫁的时候,沈华善在京兆却是忧心忡忡。
这一日,他正和尚药局奉御孙伯扬说着话。当然,这些话语,事关皇上情况,事关大永国祚,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
“皇上看着是严重,但是目前尚无性命之虞,只是也需要长时间的休养将息了。”孙伯扬皱着眉头说道,为当前的局面感到忧心。
他是长泰帝的近身三太医之首,长泰帝的身体有疾,他的责任和压力最重。自从长泰帝患病以来,孙伯扬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可是也没有任何办法。就算是他是太医之首,也敌不过时间之功。
医者不医年老,这是最无可奈何的事情。
“你也别惆怅了。尚药局有那么奇珍异药,只要是对皇上身体有益的,都用着吧。能拖多久是多久。太子年轻,还须皇上扶持。太子监国,终不是常事。”沈华善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皇上染病,已经下令太子监国,还令自己和左良哲协助太子。这对于一力扶持太子的沈家来说,是件好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觉得这个进程太快了。
太子太年轻,也办过几件糊涂事,他真的怕太子监国期间,会出现什么事。
至于皇上一时三刻不会大行,这是他早就知道了的,沈余乐在出发前去西宁道之前,曾卜了一卦,然后根据卦象对沈华善说道:“帝星仍是高悬,皇上半年之内都不会崩天,只是黯淡无光,陨落也不会是太久的事情,祖父还是要早有准备才是。”
沈华善记得自己当时听了孙子的话语,是苦笑的。早作准备?作什么样的准备才是呢?
万一皇上龙驭上宾。他又该如何呢?接过韦景曜中书令之职、尽心尽力扶持太子登基?
应是如此吧,沈华善曾这样对自己说道。只是当下,他看着孙伯扬紧皱的眉头。只能是这样劝慰道。
“我也没有什么好惆怅的,总归还是这样吧。尽人事尽医事。比你尚要好一些。”孙伯扬反而拍了拍沈华善的肩膀,对他目露同情。
沈华善是太子詹事,现今又是协助太子监国,这也是天大的荣耀,又何尝不是天大的灾险呢?这如今的局面,沈华善是一步都错不得。
人人只知高处风景好,可是不知道高处不胜寒。
沈华善点点头。算是回应孙伯扬同情的目光了。
这春三月,风光是最好的,此刻沈华善却觉得有些春寒料峭,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人老了啊。受不得寒意了。
自己是如此,皇上何尝不是如此呢?
刚踏入长泰帝四十二年,大永皇家就有了一场大丧事,镇远公嫡妻、长泰帝长姐、淑和长公主病薨了,享年七十六岁。
淑和长公主这一薨。对长泰帝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因为长泰帝与淑和长公主感情甚是亲厚,听到淑和长公主丧闻的时候,长泰帝当场就踉跄了几步,随即就病倒了。
随着春寒、倒春寒的陆续到来。长泰帝的病情就反反复复,一月之中没有多少天能够视朝。
为此,长泰帝特地下令:太子监国,以保证政事军务畅通,太子詹事沈华善、门下侍郎左良哲协助太子处理国事,太子监国期间,其余百官当尽心尽责,诸政不得有误。
就这样,太子在沈华善、左良哲的辅助下,暂时接过了长泰帝的重担,每日视朝,听取朝政大事,决议朝政纷争;下朝之后,又急忙前去紫宸殿给长泰帝请安,向长泰帝禀告早朝政事,又给长泰帝侍奉汤药。
这样几日下来,长泰帝不见好,太子反而瘦了一圈,都是辛苦熬的。身为储君,如果不这样熬,还能有什么办法?
早前沈华善就说过,太子之位乃是世上最危险的位置,只要太子一日没有登基,或是太子一日不薨,就必须这样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既不能表现突出又不能表现平庸。
这太子监国,又是最危险中的最危险,在皇上患病期间,监国的太子必须能将政事军务处理妥当,又要顺着皇上先前定下的旨意和方向前行,免不了要被大臣拿来和皇上比较一番。因而,容易出错的机会也就多了。
幸好沈华善和邱盛年等詹事府官员不敢有丝毫怠慢,小心翼翼地把握着这个平衡的度,又加上太子妃之父左良哲是惯会猜度长泰帝心思的,是以太子监国这些天,京兆政事倒也平稳有序,令詹事府的官员略微喘了口气。
“你以为如何?西燕虎视眈眈,司马昊是怎样的性子,想必当年你也记得很清楚。这些年从西燕发回的谍报你也没有少看,也该是时候想一想了。甜蜜期过去之后,大永要怎样面对日益强大的西燕?这些年西宁道互市、药市的收益是怎样的情况,你不会不知道,这里面,水太深了。”在沈华善书房内,沈华善小声地和户部尚书江成海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