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珏看着这群衣衫褴褛的流民,心中一时感慨万分,却也无论如何不能再自降身份去和他们接近了。
倒不是故作姿态,而是如今时代战乱不休,世间道德水平正低得令人发指。
说不得你才见过的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转眼就抄起环首刀打家劫舍、烧杀掳掠,更在旁人眼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自己可是靠着赌命才得来的如今大好局面,在摸清这群人的底之前还是小心为妙,万不可阴沟里翻船了。
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便是如此。
很快,羊氏亲兵赶了过来,将人群驱散两边,让羊珏离开。
突然有人大喊一声:
“羊公子!奴贼来了,王师却逃了。现在大家都为了你而来,你能保护我们吗?!”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羊珏回头看了看,却只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无数期盼的眼神。
沉默片刻,他最终开口说道: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我亦是北地风中浮萍,不敢作此保证。”
围观人群顿时大失所望,许多人哀声长叹,更有甚者低声暗骂肉食者鄙。
羊兆大怒,正要上前将其中一人揪出来就地打杀时,羊珏却伸手拦住了他。
他望着身边人群,缓缓说道:
“我本年幼,尚未受冠,本不该当此重任。但我身为北地汉人,誓与奴贼不两立!我不敢说能保得住满城性命,但只要此城一日不破,我羊珏便一日不走,仅此而已!”
人群瞬间躁动起来。
羊珏却也懒得理会,掉头便走。
门内,依旧趴在木板上的万岷笑了笑,看向身边兄弟:
“你觉得他说的是真是假?”
万迁绷着脸:“我说过了,任何名门望族我都信不过!”
万岷再度轻笑一声,没有说话,随手拿起漆盘中一块汉饼塞进嘴里,大口咀嚼着点了点头:
“这饼好吃。”
万迁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走出门外的羊珏却是没来由心中一阵烦闷,干脆挑了小路在城中缓缓走着,也好查看一下如今城内的模样。
所有围墙被拆除之后,街道仿佛大了不少,随着空房屋被流民一个个占据,你呼我喊之下看似无比热闹,但看着他们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的样子,却又实在可怜,更难以与“热闹”二字挂钩。
走过一处街角,又隐隐传来了一阵喧闹,以及女子哭声传来。
羊珏先是一愣,继而怒道:
“怎么,这城中的保甲难道就是个摆设吗?!”
羊兆急忙差人赶了过去,将那边围在一起的几人全都拿了过来,没过多久便有一名自称甲长的老者赶了过来,惊心胆颤地站在一旁。
羊珏在城中实行保甲制的时候并非没有许下好处,否则单有连坐之罪恐怕也不能凑齐这城中的所有保甲,只是一句“甲一人、保三人、坊长一家免劳役、税”便引得无数人争相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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