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静姝在雷家门口立了没多久,雷靖阳就和董正平一起出来了。
往日气度威严的雷家老爷,现在却形容狼狈。
他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再没有了平时的处变不惊风范,他身后的几个仆役手里,则是背着满满的麻袋。
雷靖阳一步步的磨到了门口,忽然掩面嚎啕大哭,话中却并没有为自己开脱的意思,而是一口就承认了自己的过失:“父老乡亲们,全是雷某人失察,方造下这样的孽,如今,雷某人还有何面目见众位乡亲呐!”他哭着一指那些小厮们身上背着的麻袋,示意他们一袋袋的把那些袋子打开来丢在了地上,霉米从松脱的袋口滚出,和已经开始融化的新雪混在了一起,地上一片的狼藉。
雷靖阳苦涩的说道:“这些米粮,全是我们家这几日购入的,但天地良心,当初买入的时候,那外地来的米商只说这是陈米,价格比新米略略便宜几成,是雷某人贪了小便宜,才害了诸位父老乡亲。可是,谁又能知道那些商人竟然是黑了心肝的!”他狠蹲□来,将那些米袋子翻开来给众人看,那米袋之内,最上面的一层,白净无瑕,看上去清清白白全是好米,只有深深挖开,看到底下,才露出了霉变的米,“雷某只看见了外面一层是好的,真的半点也想不到,这米竟然是内有文章呐!”
“就算买的时候没注意,那难道煮的时候你们也能不知道?”底下已经有人被他唱作俱佳的演技给说的动了容,却冷不丁的又有人高声喊着问道。
“那就要问他了!”雷靖阳咬牙说道,指了指在一旁边萎顿在地的雷严,“怕是这老杀才为了不担采买不力的责任,虽然发现了米有蹊跷,但也瞒着主子,想着掺点杂粮混过去便罢了吧!”
他说着走到了形容狼狈的雷严面前,穿着黑色靴子的脚踩在老管家面前的雪地上,一片的泥泞。
“你既然发现了米有蹊跷,为何不报来我知!你若告诉我,我至多罚你几个月的月钱,难道还会打杀了你全家不成!”他的重音咬在‘全家’两个字上,“但凡你不自作主张,又如何会酿成今日的大祸!”
雷严抬起头神色惨然,怔楞的看着面前的雷靖阳。
霉米的事情……
面前闪过了无数的画面,最后定格在刚刚及冠的儿子洋溢着阳光的笑脸上。
雷严闭了闭眼,低下了头,一颗浑浊的老泪混着脸上的血滴在了脚下的泥里:“都是老奴想岔了一步……”到底是不甘如此受死,他痛哭流涕,手狠狠捶在地上,“老奴是发现了米里另有文章,可是今年是灾荒年,我们庄子上几乎也没有余粮,就这点米,都是得来不易,老奴也是想着,哪怕是掺了东西的粥,总也能果腹,好过去吃观音土,好过去吃树皮草根,谁又能知道,竟能害了人的性命啊!老奴……老奴……”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一个一个头磕在地上,雪上染上滴滴红色,是他用力磕头流下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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