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寺们的官员松了一口气。
御座之上的圣人却是皱了皱眉,面上先是显出了淡淡的一点不悦。这种不悦,是由颉利可汗求娶他钟爱之女而引发的余波。这个请求,他是万万不会答应的。突厥人一贯桀骜不驯,他若要拒绝他们的这个要求,若和谈失败,兵连祸结,那么不单今年对高句丽进兵的蓝图化为泡影,就连他希望自己执掌的疆域远超秦皇汉武的念头,也成为了泡影。
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到了此时还毕恭毕敬的立在阶下的突厥颉利可汗身上之后,凝视他低垂着执礼甚恭的脸,想起他方才说的“永结秦晋之好”,“教化万民”,再想到开疆拓土八方来朝的流芳百世和突厥汗账下如今所有的广博土地,圣人心里的天平就渐渐的开始有了倾斜。
他的不悦之色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吞吐不定的杀意。
李信却不防自己的名字竟然从突厥人的口里吐了出来。他先是浑身一震满面惊讶,而后低头略一沉思,及确定自己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不卑不亢,虽对突厥人沿路约束甚多,但绝无越矩之行,他暗自就已经大松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深深作揖道:“圣人明鉴,臣一路所为,绝无轻蔑突厥使臣之处…至于叶护所言,臣想…这其中,必是有什么误会吧?臣并无不恭之行。”
自突厥叶护站出来的那一刻开始,整个殿内的情况就已经开始紧张了起来。
萧静姝看得见,坐在她身边的尉迟身体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前倾,显然是对这件事极为关注在意,但她脸上和李信那种如出一辙的叫做坦然:那种问心无愧的坦然。
她凑到了尉迟晓耳畔低声问道:“你不担心李将军的安危?”
尉迟晓闻言转过身来,脸上显出了几分不解:“为何要担心?我这个师兄虽然长得轻佻,但性子其实是个稳重的,否则我爹也不会让他来护送突厥使团。尽管他见过很多同袍死在突厥人手中,但我相信,以他性情,凡事必会以大局为重,正因为他见过鲜血,所以他才清楚的知道,和平对边疆百姓有多重要。这和平,哪怕是让牺牲同袍不甘,哪怕是姗姗来迟,但到底也能挽救多少后来儿郎的性命。这些道理,他和我一样铭记。所以这一路,他必不会公报私仇,必定处事为公。”
尉迟晓从来不爱说大道理,可是这一番,她却说的极为连贯,连个打顿都没有,显然是平日里常常被人教导这样的大义---萧静姝一想就猜到了,那个人肯定是同时教导她和李信的尉迟将军。
不知道为什么,萧静姝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尉迟大将军,愈发的就有了很多的好感,也是因为这样一番话,她的眸光愈发晦暗:这样男子的血,并不应该白流。他不该为阴谋诡计流血,也不该死在算计暗箭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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