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临已经在房里睡下了，殷珩站在房门前顿了顿，还是轻轻地推了房门，几乎足下无声地走了进去。

他在阿临床畔拂衣落座，安静地看着阿临睡着的样子。

殷珩探出手去，轻柔地摸了摸阿临的头。

怎想，阿临却忽然睁开了双眼。

屋外的廊灯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父子两个默默对视了片刻。

殷珩先开口道：“怎么还没睡。”

阿临如实道：“高兴得有点睡不着。”

殷珩伸了伸手，将他揽过来，抱在自己膝上坐着。

然后父子两个又是很久没说话。

许久后，殷珩蓦地低低道：“对不起。”

阿临睁圆了一双眼睛。

他听见他爹又在对他道：“殷临，对不起。”

阿临愣过以后，道：“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他嘴上这么问着，可顷刻间眼里噙满了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击落在殷珩的手背上。

阿临声音里偏生没泄露出一丝哭音，又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后悔。”

话虽如此，可当时他可是个三岁的小孩子啊。他最后虽然活了下来，可谁知道他活得有多么努力和艰辛，才能等到今天团聚的这一天。

他便是再坚强再不悔，在听到他爹跟他说对不起的时候，也会有满腹的辛酸啊。

要是可以，他也想待在爹娘避风的港湾，天真快乐、无忧无虑地长大。他也想像其他孩子一样，有爹娘一桌吃饭，有爹娘牵着上街。

可是在他最需要爹娘照顾的这几年，都是他自己一个人走过来的。

他并不是怨，他只是艳羡，只是渴望。

殷珩道：“可我却没能保护好你。”

阿临声音软软的而又坚定道，“娘是爹的妻子，以后爹也要先保护她，因为有爹娘才会有我们。爹没有对不起我，爹想保护娘和我想保护娘，我们是一样的。”

黎焕悄无声息地倚在房门外，仰头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她的阿临，一直都是一个让她疼到了骨子里的孩子啊。

能做他的娘，大抵是自己几世修来的福气吧。

阿临随即又道：“我听说你做了一些对不起她的事，你有没有办法让她原谅你？”

殷珩应道：“应该能吧。”

阿临道：“不要再让娘走散了，若是回不来，爹和我不就很可怜了么。”

黎焕无声地笑，笑得温暖又苦涩。

她终是没进去打扰父子两个说话。

后没多久，阿临就催促着殷珩离开，要他回房去陪黎焕。

阿临重新拉过被子躺下。

殷珩俯下身，亲了亲他的额头，便转身出来，没想发现黎焕就站在外面的门边，身形不由顿了一顿。

殷珩若无其事地继续将房门阖上，然后牵了黎焕的手便带她回了卧房。

黎焕门口站了站，抬眼看见房中的一切如旧，她一时有些恍惚回到了从前。

她小心翼翼地抬脚，走了进去。

她看着殷珩去衣橱间，给她取干净换洗的寝衣。

灯火下他衣发如墨，身影修长。

故人亦如旧。

黎焕挪着步子上前，忽然伸手，从身后拥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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