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大学士辗转逃到了殷国,隐姓埋名一直未再出现,许是因为一来在局面未稳之前不敢贸然暴露行踪,二来他在殷国所居之地消息闭塞,距黎国更是千里之遥,想把消息安全地递到黎国实属困难。
加上多年以后,大学士腿疾严重,根本无法长途跋涉,故此事才一直搁置。
夏氏在他的抚养下长大成人,可他一时疏忽使得夏氏草草嫁做人妇,终究是无颜再面君主,直至辞世也难以纾解。
夏氏的记忆不多,前一刻花园里晨光熹微,下一刻刀剑之声便仿佛要刺穿她的耳膜。
她被人携着逃跑,视野里晃晃荡荡,山高水远,渐次模糊。
黎国皇缓缓朝她跪下时,夏氏连忙去搀扶阻止,可没阻得住他,便又惊得连连倒退,眼泪不住从下巴滴落。
她嘴唇和下巴颤抖得厉害,但就是不说话。
堂中商侯,以及外面的侍从见状,全都纷纷跪了下去。
夏氏惶然无措地看着黎国皇淌着泪唤她“姊姊”。
他今日的一切,都是当初她用她一生的命运换来的。该流落在外、颠沛流离的人本应是他。
这一跪,无关乎他九五至尊的尊严,而是他愧欠她的。不管做什么,都弥补不回来。
夏氏缓缓蹲下身,跪坐在黎国皇的面前,过了良久,她终是一点点靠过去,轻轻抱着他的头倚在自己怀里,喃喃道:“不怕,不怕。”
顿时黎国皇泪如雨下。
他最早的记忆,便是停留在两岁那年,姊姊把他藏在行宫走廊底下的狭小空间里的时候。
那时他害怕极了,紧紧抓着姊姊的手。
本来姊姊也可以和他一起藏进来的。
可姊姊说,不可以一次藏俩,不然捉迷藏的人一下子就把他们俩全找到了。
所以只能藏他一个。
姊姊那时也这样抱着他的头,轻轻哄着道:“不怕,不怕。”然后就把他塞了进去。
他透过走廊木地板的缝隙,看见他姊姊就孤零零地坐在寝宫的门口,细白的小手拈开手帕,手帕里是她平时藏的最爱吃的金丝粽子糖。
外面的叛臣闯进来时,她正拿了一颗,放进嘴里,品尝着。
叛臣在寝宫里囫囵找了一圈没找到,就把她带走了。
她被夹在叛臣满是鲜血的盔甲腋下,脑袋朝后,一声不吭昂着小脑袋望着他,直到出第二道门走远,再也看不见。
她手帕里的金丝粽子糖撒了满地,颗颗分明。
那时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姊姊不藏。
后来他长大了,终于明白过来,如果姊姊和他都藏了,叛军一定会掀翻整个寝宫,也要把人找出来,到时候他就躲不了了。
只有姊姊不藏,叛军没找到他,才退而求其次地带走了姊姊。
那个时候,他姊姊才三岁,他两岁。
谁能想象,一国皇帝,抱着一位夫人,在她怀里哭得肆意的光景。
他在黎国执政多年,铁血手腕、雷厉风行,何曾见过他掉一滴眼泪。便是商侯见了,也禁不住润了眼眶。
外面的侍从都默默地擦眼泪。
排山倒海袭来的辛酸,让夏氏亦泪如决堤。
PS:年纪大了,真是玻璃心一碰就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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