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末年天下大乱,北方地区犹是深受战乱之害。出于自保一些宗族开始在自家村庄周围磊墙筑堡,依靠他们手中控制的大量土地,招收难民为奴隶为佃户加以武装,既耕且战,进行自卫,应对外来的入侵。这种且耕且战的堡垒便是蔡吉所说的“坞壁”。
坞壁虽是民间自保产物,但历经二十多年的战乱,如今遍布北地的坞壁已不再是单纯的村落堡垒,而是纠缠了世家宗党、土地兼并、隐匿人口、豪强武装等一系列棘手问题的顽疾。无怪乎,蔡吉一经提起“坞壁”二字,现场众臣的脸色顿时就随之凝重了起来。
田丰作为户部尚书,又曾历任冀州别驾、冀州刺史等职,在这方面最有言权。但见面沉如水的他朝着蔡吉肃然拱手道,“自黄巾祸乱天下,各地宗党皆聚众筑坞以自守。冀、幽二州犹是星罗棋布,往往千人共籍,百户为家。坞壁内大户包荫小户,小户受制大户,皆听令于宗主。坞壁宗主多为豪强,常聚宾客,招豪杰,作营堑,独霸一方。至于隐丁漏口,偷逃租赋,上欺国家,下凌荫户者更是数不胜数也。”
田丰所说的情况同蔡吉对坞壁的了解大致差不离。百姓结坞壁自保本身没有错,但当坞壁与宗族势力相结合后一个畸形的“怪物”就被释放出来了。须知宗族势力是古代“皇帝无为而天下治”的基石。在传统中国社会的政治格局中有两个不同的部分,其上层是中央政府,并设置了一个自上而下的官僚体系,其底层是地方性的管制单位,由族长、乡绅或地方名流掌握。后世有学者将这一现象归纳为,“国权不下县,县下惟宗族,宗族皆自治,自治靠伦理,伦理造乡绅。”
然则揭开田园牧歌式的表相,宗族之所以会臣服于国权,说到底还是慑于国权背后庞大的军事力量。一旦国权崩析,宗族势力获得可以自保的军事力量,那“皇权无为而天下治”的理想状态也将荡然无存。
所以在蔡吉看来田丰说坞壁宗主“上欺国家,下凌荫户”已是颇为婉转。事实上坞壁宗主干的可不是“大斗进,小斗出”或是往上缴的税粮中掺沙拌水之类的小把戏。在乱世中拥有部曲守卫的坞壁就像一座座独立的王国,坞壁主连同宗族的长老就是这小小王国中的土皇帝和贵族。坞壁内同宗同姓或是拥有的土地村民属于自由民。至于那些因战乱流离失所前来投靠坞壁的流民则被称之为“荫户”。不过蔡吉本人认为称这些荫户为“隐户”才更为确切。因为坞壁一般不会向官府上报荫户的具体数量,而是将荫户纳为坞壁的私产加以盘剥压榨。故而荫户其实就是坞壁内的奴隶,他们没有产业,没有自由,生杀皆由坞壁主做主。
或许有人会说汉末的生产力本就低下,宗族在地方上恢复奴隶制也不见得是件坏事,至少那些沦为奴隶的流民在坞壁内还能活下去,而不是在荒原上易子而食或是成为贼寇的刀下亡魂。然而自给自足的坞壁终究不可能承担得起诸如兴修水利、巩固国防等关乎国家存亡的重任。事实上号称勇猛善战的坞壁部曲往往阻挡不了外部势力的大规模入侵。甚至还会出现大敌当前两家宗族互相内斗,或是为报私仇引狼入室的情况。毕竟早在千年之前商鞅便已然为这种奴隶制宗族武装定下了“勇于私斗,怯于公战”的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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