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粲予听了那些事情,倒是更加认真地歪头看了看沈濯,眨眨眼:“哦。”
章扬这才放了手,跟他一起走了回来,又勉强扯了笑脸出来:“二小姐,隗兄为人直率……”
隗粲予重重地嗯了一声,蹲下继续刷鞋,大声说:“那也要说薪俸啊!就算不是沈小姐的西席,而是沈侍郎的幕僚,也该有个说法啊!”
沈濯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地笑了起来。
章扬面红耳赤,气得低下头去双手笼在袖子里不吭声了。
隗粲予翻了个白眼,继续刷鞋。
沈濯笑着踱过去,心情大好。
不怕你要钱,就怕你不敢开口谈筹码!
这样敢给自己的脑力劳动明码标价的人,她最适应、最舒坦、最喜欢了!
“那就要敢问隗先生的家事了。可要带夫人、长辈、仆下?可有其他条件、要求?”
一语将众人都说愣了。
尤其是章扬,猛地抬头看着沈濯,满脸不可思议,渐至惊喜,最后又落到遗憾,轻轻叹息一声。
自己,怎么就没这个福缘,与这位爽朗的小姐做宾主呢?
隗粲予的声音闲闲道来:“我孑然一身,形影相吊。家人父母一概皆无。家乡也并非吴兴,所以没有什么祖坟之类的需要管。沈小姐就只要管我这一人一口就行。”
沈濯接声便道:“若是如此,那便就包吃、包住、包四季衣衫鞋袜、包买书钱,每个月二十贯薪酬。隗先生看如此可好?”
二,二十贯!?
够庄户人家一家子丰丰富富地过上一整年了!
众人又是一片失色。
章扬想到那个荷包中的二百贯钱,神情更加黯然。一向高大挺拔的身姿,竟微微地弓了背。
这跟钱没有关系。
这是一个人的气度、排场。
隗粲予听到这里,既没有大喜过望,也没有矫情讲价,只是干脆利落地答了一声:“好!一年为期。”
一年?!
那怎么行?
沈濯立即道:“三年起算。”
隗粲予轻轻地吐了口气,终于有了一丝脾气,站了起来:“二小姐怎么就看着我不能再考科举、中进士、平步青云呢?”
沈濯笑吟吟:“绝不拦着先生。而且,负责给先生引荐当科主考!”
章扬眼皮一跳。
玲珑嘟起了嘴。
福顺却只觉得头皮发麻——这等条件,谁个拒绝得了?
果然,隗粲予手里的刷子往地上一扔,溪水里的旧鞋也不要了,从旁边的包袱里翻了新鞋出来蹬上,口中问道:“何时启程?”
沈濯抿唇笑道:“端看先生。我们十几日后回京,先生可先去沈家别院住着,也可以在此等我们临走来接你。”
隗粲予目光转向山道上,眼睛一亮:“你带了马车来?”
目光又绕到福顺和章扬身上,拊掌笑道:“好!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很好!走,去我家,搬了我那半墙书册,咱们就走!”
福顺和章扬对视一眼。
得,拿自己二人当了搬书的苦力了!
顿一顿,隗粲予又看向沈濯:“薪俸自今日起算如何?”
沈濯大方点头:“如今已是二月底,本月我算先生半个月的。下月初一开始算整月。如何?”
隗粲予拇指一伸:“极好!”
大步往山间自己的房舍走去,一句话,四个字,山风吹过来,落到众人耳朵里,清清楚楚:
“个败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