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轩只觉得燥热难忍,拿起边上的葫芦,灌了一口藿香正气水,这才道:
“搞砸了也没什么,反正一切以保命为第一要务。”
唐奇听他两次这么说,不免心头一惊:“老李,你是不是感觉要出事了?”
“不是感觉,只是觉得陛下病倒太突然了……咱们出征之前,陛下可是还好好的啊!”
唐奇沉吟道:“要说陛下……”他抬起眼睛,看着李文轩问道:“老李,我问你一个咱们兄弟自己才能说的问题,厂公在我都不屑于说。”
李文轩笑了:“是不敢说,还是不屑于说?”
“是不敢说。”唐奇这次没有玩闹,眼神相当正经。
李文轩也收起玩闹的心思,点头道:“那你说,什么?”
“如果……”唐奇指了指那一封信:“京都这个传言是真的,真的是太子弑父杀君,你回到京城之后,太子邀你一起这么做,你做还是不做!”
李文轩震惊地看着唐奇。
唐奇认真道:“你就不奇怪,为什么先太子发动兵变,杀死自己的那些兄弟们,提着头去见先帝的时候,会有那么多的人愿意誓死效忠他?”
李文轩错愕:“这我哪知道啊?”
“如果我们两人生在先太子的时代,想必也会是先太子的忠诚追随者。”
“先太子走在街道上,看见路边有人行乞,会觉得是自己没有治理好国家,如果自己治理好国家的话,那人民就会安居乐业。”
“先太子注重刑罚,认为遭受刑罚的人,或许是真有冤屈,他会认真翻看全国大小的刑事案件,但凡有认为不合理的地方,都会打回去重新审理。”
“这么一个人,曾经因为审查案牍,累吐血三次。”
唐奇脸上露出很茫然的神色:“你如果说他是装的,但是这样的生活,他从十五岁接触政务,到三十五岁,装了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哪怕他是装的,那也是真的了。”
李文轩震惊道:“那他为什么谋反?难道是有人要将他的太子之位取而代之?”
“我听我爹说过,好像是因为太子认为先帝的政令弊端太多,认为先帝给权贵和世家的利益太多,而将百姓置于牛马一般的位置,不顾其死活。”
“先太子和先帝为了朝政政令,有时候会在朝会大殿上争得面红耳赤。”
唐奇脸上露出更多的茫然之色:“据说……也不是据说,是天下人都知道的,有一年发洪水,太子亲自押着粮食前往灾区救灾,他和所有普通救灾的军士一样,走在泥水里,挖泥巴运石头,堵住决堤口。”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两个月。”
李文轩自问做不到,如果自己是太子……自己只会看着下边的人做,他无法做到。
唐奇自问也做不到。
所以,他更加迷茫了。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谋反了。
杀了自己其他的兄弟,提着兄弟们的头,去见先帝,让先帝传位给他。
那一日,宫门自开。
若不是先帝身边有一班老臣子誓死保护,恐怕而今的皇帝,真就是那位充满争议的先太子了。
当然,唐奇一直都觉得,这些所谓的老臣子,应该是士族门阀。
老皇帝代表的,就是士族门阀的力量。
而先太子想要做一件改天换地的大事。
很可惜,他失败了。
“所以,你想想看,咱们的太子爷,和先太子,区别大不大?”
“区别……”
李文轩下意识地想问,哪家的太子爷,能自降身份,做一个小小的东厂百户,跟着大军北上狼山口,和金人鏖战的?
别的事情他不清楚,就清楚这一件。
但如果说和先太子比的话——差太远了。
先太子才是真正的圣明之君。
“启禀元帅,李东阳先生到了!”
帅帐外,亲卫通报的声音,惊到了陷入诡异沉思中的李文轩。
李文轩回过神来,瞪了一眼唐奇,低声提醒道:“这种灭九族的话,以后万不可再说!”
唐奇有些焦急:“那我问你,如果太子真是这么做了,你是帮他,还是不帮他?”
正要开口让李东阳进来的李文轩,忽然嗅到了一丝极其危险的气味。
他转过身来,直视着眼前与他生死与共多次的兄弟。
“老唐?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