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驹本來就是带下來给你的!”对于赵天龙的要求,张松龄倒是答应得极为痛快,东洋大白马是小鬼子精心培育出來的军官专用坐骑,冲刺速度虽然比不上赵天龙的黄骠马,却胜在容易操控,小跑起來时步子也迈得四平八稳,轻易不会将背上的主人给摔下去。
“把大黄带回去,老蹲在王府里头养膘,它都快被养废了。”赵天龙接过张松龄的话头,再次重申。
“那怎么成。”张松龄赶紧用力摆手,“大黄向來只认你一个人,再说了,我现在已经很少再带队冲锋了,只在后方负责指挥,它跟着我,一点用途都沒有。”
“那也比在王府养老强啊!”仿佛唯恐自家坐骑找不到伯乐一般,赵天龙极力向张松龄推荐,“带上它,你不骑,就给别人骑,老方、老郑、小巴图他们,谁都行,大黄是一匹好马,这辈子的归宿注定是在战场上,别因为我这个主人耽误了它。”
“龙哥。”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张松龄抬起头,静静地看向好朋友的眼睛,然而,在那双铜铃般的眼睛里,他沒有看到丝毫怨恨与不甘,只有自己往常所熟悉的宁静与宽容,仿佛暴风雨过后的湖面。
“别婆婆妈妈的,让你带上你就带上,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回去,我相信疤瘌叔的医术。”赵天龙淡淡笑了笑,满脸平和。
“到时候,我在山上烤羊肉请你吃。”张松龄伸出手,与赵天龙的手握了握,轻声承诺。
“不醉不归。”赵天龙伸出另外一只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笑着回应。
知己间的交流,无须太多语言,二人又随便说了些其他话題,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就拱手告别。
赵天龙的黄骠马,显然不愿意跟自己的主人分开,才走出王府大门口,就突然停住了脚步,四只蹄子像铁钉一般钉在了草地上,任张松龄怎么哄骗,都不肯再向前挪动一步。
赵天龙见此,少不得又亲自走到黄骠马身边,捧起它的脸,小声安抚,又是轻拍,又是耳语,费了好一番力气,才终于将黄骠马说服了,肯让张松龄爬上马鞍了,太阳也落到了草海的边缘,橘红色圆圆的一轮被连天秋草托住,随风飘荡,上下起伏,将整个世界渲染得如梦幻一样不真实。
“走了,沒事的时候,就经常过來看看。”赵天龙用力在黄骠马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将后者刺激得一跳半丈远,“保重,我在这边等你们的好消息。”
“龙哥保重,我们也等你的好消息。”张松龄从马背上转过半个身体,冲着好朋友用力挥手,潋滟秋光里,他看见赵天龙的身影被其身后的夕阳照得格外高大,头顶蓝天,脚踏大地,周围是无边无际的绿色海洋。
“保重,,。”赵天龙的手臂高高地扬起,在斜阳下用力挥动,挥动,直到黄骠马载着好兄弟的背影,与秋光彻底融为一体。
当马蹄声完全消失的时候,他的胳膊落下來,重重地砸在自己的大腿根儿处,不痛,几乎完全沒有痛觉,其他感觉也极其微弱,而在内心深处,刺针般的感觉却如潮而至,令他脚步踉跄,几乎无法站稳身体。
他知道弟兄们在盼着自己早日回去,也明白张松龄的一片好心,但是,游击队的副大队长,怎么可能由一个残废來出任,,那不会给队伍的战斗力带來任何提升,反而将使得整个游击队,整个黑石根据地,都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料。
而当初,他曾经亲口答应过红胡子,这辈子绝不玷污头顶上的那面旗帜,哪怕是一星一点,绝不,他是赵天龙,言出必践的入云龙。
阳光跳跃,在草海上留下一个孤独而骄傲的身影。
顶天立地,宁折不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