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缓缓停住,终于到达了安阳站,窗外停着一截拉煤的车厢。我出站后直奔旁边的汽车站,买了张末班车的票,但长时间没来这里,找不到上车点。扫地的老头说车已经开走了,给他十块钱,便能找人把我送过去,并掏出手机做打电话状。我付了钱,老头把手机放回裤兜,带我来到车站最里面的位置,我要乘坐的班车正安静地停在那里。
班车司机是个年轻人,出了市区,为了省过路费而驶入乡道,这没什么,但中途被两个村民拦下来时,他就显露出了新手的弊端。他竟为了五块钱的过路费和村民发生了争执,从拌嘴到辱骂,再到推搡和拉扯,年轻司机都占据着上风,随即,半个村子的人同时出动,用铁锹、锄头、大石块把路封死,无数块碎砖击打着车身,有一块破窗而入,玻璃渣撒了售票员一身。司机在车外面喊救命,女售票员用后背抵住车门低声抽泣,没有人动,也没有人发出声音,只是惶恐地看向窗外,看了很久。那样直接而缓慢的殴打,一直持续到司机交出身上所有的钱才停止。他满身是血地上了车,昏迷了一个多小时,但呼吸粗重,大家知道他没有死,都胆怯而耐心地等着他醒来,重新发动汽车。我坐在最后一排,冷冰冰地看着这一切。这就是我的家乡,我熟悉的环境和行事准则。按照正常速度,班车在凌晨前就能抵达,可实际驶入忆往镇的地界时,已经是黎明时分了。司机把车停在路边,不肯再向前走一米,把乘客们全赶了下去。
我下车时,售票员还在哭泣,司机脸庞和脖子上的血已经凝固。路灯全灭了,天上有星光,映透着一排排肋骨状的灰云,远处有宾馆和机关单位发出微微光亮,地上的坑洼像暗井。这个时间没有出租车,大多数人站在原地跺脚驱除寒意,打电话让人来接,少数人朝着不同方向步行,我拖着行李箱走入黑黢黢的街道,总觉得身后有同行者,一直走到无水河桥头,后身一望,原来只有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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