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蘅一听见“早膳”,又想叹气。
这年头不管王公贵族还是庶民百姓,都是两餐制。
但不同的是,贵族早餐时间一般都在凌晨四五点,百姓则在早上九点;贵族晚餐时间在中午十二点,百姓则在下午四点。
这主要是因为公卿要上朝,要议政。有时候在外朝一待就是一天,自然要在家中吃了早饭才来。反正晚上饿了,也可以在自家开宴会,吃点心。而百姓一天就只有两餐,必须要饿得不行了,才能吃东西充饥,好补充体力,继续干活。
只不过,就算是王公贵族,吃的东西也颇为一言难尽。
阿蘅漠然地看着面前摆着的早饭:一小碗蛋羹,两叠与其说是时令蔬菜,倒不如说是野菜的菜蔬,就没了。
这固然是因为国丧期间,一切从简,但就算是平常,顶多也就是加一两叠咸肉、咸鱼,一碗酱。盐味之浓,酸味之重,阿蘅闻着就差点吐出来,更别说吃了。
想吃新鲜的肉?要么逢年过节,要么等到秋天去打猎,其他时候想都别想。
就算少府会养殖牛羊,也不能天天杀来吃,而且也没那么多油能花在做饭上——保养军械尚且不够呢!
而寿阳太后面前的案几上,也只比她多一碗蒸的麦饭罢了。
至于蒸出来的麦子有多难吃,阿蘅不想回忆,反正她只吃了一口,再也没碰过第二次。听说豆饭还要更难吃,她完全没勇气去尝试。
宫中当然也不是没有好米,比如黄米和小米,这年头叫黍和稷,蒸着吃还是能入口的。但这是稀罕玩意,唯有重大祭祀、逢年过节,或者君王宴请公卿的时候才会拿出来,平常想吃?就算是夏天子也不能这么奢侈!
阿蘅只能庆幸,伴随着力量的增长,她对饮食、睡眠的需求比正常人少很多,才能勉强不去计较这些。
换个人穿到这时代,估计先要被“吃”折磨得崩溃。
做惯了一件事的人,和临时去做某件事的人,状态完全天差地别。就算阿蘅没抵触乳母伺候膳食,可寿阳太后何等人物,一眼就乳母这模样完全不像熟练工。
她倒是没想到阿蘅会自己吃饭,只认为乳母偷懒,将这种琐事推给其他宫人做,不由暗想,这下好了,把阿蘅接来抚养的理由都是现成的。
就在这时,突然有侍人来禀:“大王来了。”
寿阳太后颇有些惊讶,乳母更是吓得放下了手中的碗,垂手退到阿蘅身后。
不消片刻,就见殷长嬴缓缓走进殿内,行礼:“祖母。”
“大王请坐。”寿阳太后非常客气,“来人,为大王摆膳。”
殷长嬴彻夜未眠,却不见丝毫疲态,只见他跪坐在寿阳太后左侧,语气不急不徐:“孤方才去探望了夏祖母,太医令道夏祖母年事已高,骤逢剧变,需要好生休养。母后孝心可嘉,侍奉祖母身侧。。”
寿阳太后一听就知道,前半句可能是真的,但后半句绝对是假的。
宋姬是什么人,寿阳太后清楚得很,殷楚活着的时候,宋姬为了保住位置,可能还会做出孝顺媳妇的模样,博个贤名。现在殷楚死了,宋姬成了大权在握的太后,还会去侍奉婆婆?怕是连殷楚的葬礼都不想来吧?
哦,原来如此。
寿阳太后懂了。
宋姬今天怕是真的不会继续为殷楚跪灵,作为儿子,殷长嬴没办法干涉母亲的一举一动,否则就是不孝。但丈夫死的第二天,妻子就敢不到灵前。落到外人眼里,昭王室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所以,殷长嬴才特意来找她,想把这件事圆过去。
寿阳太后本以为殷长嬴希望她用婆婆的身份,压制宋姬,逼着对方参加足七天的跪灵,却听殷长嬴道:“母后一心侍奉祖母,无暇理会宫中琐事,放归宫人一事,还望寿阳祖母多费心。夏祖母病情凶险,孤与王妹忧心如焚,王妹自愿为巫,迁至巫庙,替夏祖母祈福。”